七点，接近深秋的D市天微微亮着，丁栀迷迷糊糊的醒来，坐起身来，望着窗外发呆，脑袋里一片浆糊，昨晚那些带着血腥味的、令人心寒的画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直到把丁栀完全把昨夜的事情再度想起。
她惊醒了，昨夜，她亲眼见到了林霞杀人，即便那些恶徒该死，她身为警察，一旦动了手，这以后的事情就很难再说清楚了。
但她对此，亦是无能为力，在当下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她来不及去计较那么多的细节。
一切按照她们预料的样子，丁栀接到了电话，去现场验尸。
她起身套了件毛衣，穿上了裸靴，便起身出发了。
丁栀几乎不用看段负轩发来的短信就能知道地址。她当然知道了，实体是她和林霞处理的。
河边已经被围了起来，周围好几辆警车听着，刺眼的红蓝光一大早就刺激着人的眼球。
丁栀坐在车上，先寻找着林霞。
找到了，她一身白衬衣西服职业装，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很是干练的在做笔录。
昨晚林霞对她说的话再次在她的耳旁响起，林霞那压低的而又麻木的声音。
“D市的灰色产业很发达，地下交易很多，一层又一层的下来，人员分工明细，很多时候调查到一半线索就会突然消失，而且他们都十分机警，和我们这些警察对峙多年，他们聪明得很。”
“D市最大的两个人贩组织一个是森哥带领的，他手上的产业众多，这边的水之柔、霓虹夜都是他的，花样多，价格贵，夜夜笙歌，是他的赚钱利器。”
“但这森哥背后也还是有人的，梦梦是我的卧底，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才成为了我的卧底。”
“那还是四年前，我到D市来执行任务，我晚上在他们拐卖人口的据点附近蹲点，没见着别的什么异样，反而见到一个女孩子鬼鬼祟祟的跑出来，过了一会儿，几个他们的人带着砍刀、棍子、甚至还有枪出来了。我觉得不对就跟了上去。”
“那些男人想杀了她，我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了，于是我打晕了那些男人，把她带回了我自己的家。”
“当时，她受了伤，哭着要回家。但彼时，我正需要一名卧底，所以我就劝说她来做我的卧底。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怎么都不肯的，我不肯放她走，好说歹说的劝她，渐渐的，她开始动摇了。我是软硬兼施的都希望她能够答应我，因为在森哥的那里，我们是一无所知的，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组织的信息，没有线索，无法确认。”
丁栀看着正在外面审问的林霞，是否因为和人贩子打交道太多年的缘故，林霞才会这么的狠心？
“梦梦原本只是被森哥的手下拐卖来到霓虹夜的女孩子，那个时候，她刚去，还处在抵触、反抗的阶段。她说她们那的许多姑娘都被骗到了这里来，有些在遭受了非人的调教之后自杀了，但是那些人竟是连死都不让死，一定要救活她们，再不听话，就用**去喂食她们，让她们成为赚钱的傀儡。”
丁栀自然知道这些手段的，林霞和人贩子打交道那么多年，对这些更是心冷僵硬，但是对于梦梦来说，这些太可怕了，她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几时见识过这些手段，几时又遭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太害怕了，一心只想逃跑。
但林霞，不肯放过她。“我对她好说歹说，给她看过往惨死在森哥手上的女孩子们，我一遍又一遍的劝她、逼她，让她勇敢起来，伟大起来。兴许也是被我这么洗脑洗的疲倦了，渐渐的，她有了答应的倾向，我赶紧趁热打铁，答应她最终会给她一笔不错的体恤金，她也就这么半推半搡的答应了做卧底。”
“后来，她按照我教她的，假意归顺，刚去的时候，果然遭受到了那边人的质疑，为了验明她确实没有遭受到警方或者是另外组织的教唆，她们关押她、辱骂她、侮辱她，所幸，梦梦这孩子意志力坚定，活了下来，后来有了我们的帮助，再加上她自己也分外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妈妈的赏识，成了霓虹夜的头牌。”
丁栀自然能够想象到要在霓虹夜里一路上升成为头牌有多么难，且不说，霓虹夜的“技师”众多，梦梦姿色普通，身材也一般，她要获得喜爱有多么难，要在那个方面下多少功夫，更何况，在霓虹夜这样色利交融的环境中，有几个女人能不被欲望淹没？她们会长出狰狞的嘴脸，只为多得一个男人的赏识，多得一次交易的金钱。
“我们故意营造了一次突袭森哥的事故，当时其实并不是为了怎么样他，只是故意朝他开枪，这一切都是我们商量好的，梦梦为他挡枪，自然，这一枪不会致命。但是梦梦飞身上前为他挡枪，还是令这个男人很是感动，把她提携到了身边，可是信任也不是这么轻易的建立的，直到去年，她才真正的成为了森哥的人，一些小的交易，森哥也会带着她，着霓虹夜和水温柔的人，见到了梦梦，都得毕恭毕敬的叫一声梦姐。”
“也是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森哥的背后还有很多人，他所负责的水温柔和霓虹夜只不过是众多产业下的其中之一，有些同在D市我们看起来和森哥毫无瓜葛的产业竟然也是和他算是同一个老板。”
“这些之前我都全部都没有查到，这个最顶头的老板保密性做的真是滴水不漏，要不是卧底打进去了，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查到的。但是，这最后的人是谁，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查到。”
……
种种关于这个组织的复杂在丁栀的脑海里像蛛丝网一般缠绕着，令她烦躁又作呕。这个复杂而又庞大的体系背后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吗？
丁栀走到尸体旁，看着那些尸体。烧焦的手指、浑身沾满的泥泞、脸上画着的血迹凝固的叉，昨天的一幕幕终于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成了一个帮凶。
深夜里，淫靡的味道里，丁栀和林霞站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暗巷里。
“我们把他们的手指烧焦，毁掉指纹和身上残留的你的证据，然后将他们搬到距离这里不远的河边。”
“我们用自行车从后面绕道走，这里一整晚都是热闹的，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会再次陷入休息。”
“必须伪造是黑豹的人干的，让他们狗咬狗。”
黑豹就是和森哥在这里最为对立的一个组织了，他们自相残杀，互相对立，私底下杀死人也实在不稀奇。
林霞似乎很了解这一切，她说：“黑豹的人，喜欢杀死他们后在他们的脸上画上一个叉，只要我们也画上去就很容易推到他们的身上了。”
丁栀就看着林霞对着手机的手电筒，在这几个死者的脸上一个接一个的画上叉。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了尸体，不是本能的上前去为其验尸、寻找死因，而是看着他们被毁灭掉真正的死因。
有丁栀帮忙，林霞自然做的事无巨细，她们做的滴水不漏，然后在附近找来两辆自行车，把尸体相互帮忙，给弄到了河边。
彼时，夜幕早已让世界陷入了安睡之中，河边更是安静的只剩下潮水不断拍打河岸的声音，丁栀买来打火机，在手指上滴上油，一把点燃了他们的手，破坏掉了他们的手上沾染到的属于丁栀和林霞的油脂以及皮屑。
段负轩走到丁栀面前，“你先看看吧。”
丁栀点点头，安静的走到了被毁掉的尸体旁边。
欧阳珉走到丁栀的身后，低头俯视着这几具尸体，“初步断定，应该是黑豹的人干的。”
丁栀心中紧绷的那根线骤然松弛下来，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
段负轩还不了解这些，“黑豹？”
欧阳珉点头，“这些都是我们D市目前的帮派争斗的一些事情，我稍后会将资料给你们看这几个人，都是森哥这边的人，脸上还画着黑豹最喜欢用的叉，暂时可以这么断定。”
“死因是什么？”段负轩问丁栀。
丁栀告诉他，“大动脉割破，大量失血所致。”
“既然欧阳已经相当确定了，那我也不多插手，那就先送回局里吧。”
丁栀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掏出手机看了看，竟然有很多条未见来电以及短信，丁栀打开一看，全部都是贺炜的，最近的一条通知停留在他给自己发的短信。
——小栀姐，老大，被叛入狱了！
轰隆一声，丁栀只觉得脑袋中仿佛原**爆炸，直炸得她眼前一片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