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得直接，厉总夫妇对视一瞬，前婆婆才叹息道：“因为阮静得了抑郁症。”
厉总跟着开口讲话：“阮静是四爷厉伟诚读初三时与一个同班女同学早恋偷尝禁果生下的私生女儿。”
“因为那个时候厉伟诚还太小，那个年代风气又很传统，北京厉家为了厉伟诚的名声着想，始终不肯承认阮静母女俩的存在，因此阮静一直养在她未婚的妈妈身边，跟她妈妈姓阮。”
“但阮静从小就是个天才，小学和中学时期接连几次跳级，在十五岁那年还以优异成绩考上大学，并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被我挑中进入总公司做我的贴身秘书。”
前婆婆说：“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开头，若是当年阮静能顺顺利利地继续工作下去，以她出色的表现，此刻在总公司里肯定有她一席之地。”
“只是我们都太低估了阮静心理承受力的脆弱程度，这孩子因为毕业得早，参加工作时年纪还太小，更因为她的出身秘密一直有着自卑心理，不爱交朋友。”
“从阮静进入总公司实习开始，因为她实在太优秀了，我们想长久留住她，就查过她，这才知道她身体里流着北京厉家的血脉。”
“所以你爸在工作期间在生活期间都对她诸多照顾，其实我们都只是把她当成女儿在关注和疼爱。”
说到这里前婆婆突然又掉下眼泪来，深深呜咽一声再道：“我们万万没想到，在总公司呆在你爸身边这三年时间里，阮静居然会爱上你爸！”
“但是因为你爸，一是有家庭有妻儿的男人，我这个厉太太对她也很疼惜怜爱，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女儿宠着；二是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你爸与北京厉家的关系！”
“因为心里太过自责和愧疚，加上阮静这孩子工作学习期间都习惯独来独往，身边没一个可倾诉的对象，最后导致她因此患上抑郁症！”
这真相太让我震惊，我愣愣看着厉总叫良久才问他：“爸，妈说的，是真的吗？阮静，是因为爱上您，才患上抑郁症的？”
现在回想起来，阮静到总公司上班那段时间，应该是我和厉俊楚上高中时期，那正是我们的学业比较繁重的时候，我俩平时都很注重学习。
难得有休息时间，厉俊楚是时时刻刻跟温惜白粘在一起，我则是忙着帮忙干活，干完活就躲在房间里温书。
所以现在回想起高中生活时，我这才发现，当时我对我妈艾女士和厉太太到底有多疏忽，竟不知道那段时间厉太太经常出入家门，一直在关心一个叫阮静的年轻女员工？
厉总这时抬眸看我，点点头说：“这事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阮静工作时间里一向不喜欢多话，这种事情更不可能跟我讲起。”
“那段时间总公司的公事又太忙，我虽然察觉到她有些异样，但一时也没多想。”
婆婆立即说：“当我们发现阮静这个秘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就是在阮静出事的一个星期前，当时她的病已经很严重，每天都要吃药，听说是整宿整宿的失眠。”
他们夫妻说得真情流露一脸悲伤痛心，我自然是选择相信他们的话的。
但我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厉总一声：“那，在阮静自杀的前几天，爸明知她已经患上抑郁症，为什么还要在办公室里与她大吵一架？”
厉总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前婆婆错愕地看着我，再迅速扭头瞥厉总一眼。
见他不打算开口解释，前婆婆这才转向我低声说：“那事其实我也知道，你爸跟我讲过。是阮静那孩子……”
前婆婆突然凑过来，到我耳边耳语起来，说着让我无比吃惊的话语：“阮静那个孩子病疯了，竟然恳求你爸跟她出去开房圆她爱你爸的心愿，说什么五代外的血缘关系不必太在意。”
“还说事后她就会辞职离开总公司，远离你爸，绝对不会破坏到我和你爸的家庭稳定，还说她会好好去治病。这不，你爸当场就恼火了，吵起来了！”
如果前婆婆所说是真话，那么阮静这个女孩子确实是疯魔了！怎么能当场跟厉总提这样的恳求？
前婆婆说完秘密后，这才退坐到厉总的身边，又说：“你爸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所以他们因为这件事吵了两架，当时也顾不得阮静是个病人，吵架会刺激到她。”
这话我相信，我前公公厉总除了对公司控权一事太过执着之外，对前婆婆的爱意之专用情之深，确实不是外面那些风流大老板能比的。
我在厉家生活十一年之久，从来没发现或听说过厉总有发生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婚外情事件，他跟前婆婆简梅这十一年来一直是恩恩爱爱，夫妻二人不曾红过脸，从他们日常的互动，都能看到满满的幸福。
特别是在我知道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们夫妻每晚睡觉都离不开对方，只要一人出差或者有事不在家，另一人必定十分牵挂。
然后夫妻之间的手机信息就会发个不停，隔天几乎一整个白天，婆婆便会拿着手机不停翻看信息，一边傻乐着笑得很幸福。很让人羡慕妒忌恨。
说真的，我心里其实也是羡慕婆婆的，觉得一个女人能碰到如此深爱她的丈夫，真的是太幸运了。
可惜我和我妈艾女士就都没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我爸当年不止在婚内出轨我后妈，后来还抛弃我妈，扶小三转正。
而我就更苦，厉俊楚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心心念念始终是他的温惜白！
我看着前婆婆暗自思忖着，听她继续说下去：“但妈担心啊，所以那几天一直盯着阮静，生怕阮静会想不开做傻事。果然，出事前一天，她就差点眼睁睁在我面前冲入车流里丢掉性命！”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阻止得及时，我的人总算成功把阮静的命从死神手里给拉回来。那一夜我陪她睡，不停劝说着她，开导着她。”
“后来她也答应我不会再自杀，说会努力地活下去，并且上班上到月尾就会辞职，然后回去好好治病。可没想到……”
厉总突然又接声跟我说道：“阮静出事那天是月底了，她坚持要跟我去总公司上班，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和你妈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带着她上班去。当晚她非要跟我去应酬，我劝不住她也只好带上她。”
我突然想起从四爷厉伟诚给我的调查资料里看到的内容，于是拦住厉总的话音，追问他：“爸，那晚，您为什么要冷眼旁观，任由她被客户灌醉酒？”
厉总面色又是一沉，怒声问我：“这又是厉伟诚告诉你的吗？”
我点点头，厉总立即用手拍桌怒哼着声，说：“简直是胡说八道！”
“那天饭局上是阮静一直追着几位客户不停敬酒，说一些胡话，当场把我宴请的几大客户都给烦狠了气跑三四个，我怎么拦也拦不住她的胡闹。”
“……”我顿时沉默着，不知道这个事件上谁真谁假，真的分辨不清楚了。
而厉总的话却还要继续说：“那天原本由老客户介绍来的几个新客户，跟我们公司合作的意愿原是十分坚定的，就因为阮静一直胡闹，不尊重人，把人惹恼，气得当场走掉，合同都没签成！”
我脑海里突然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追问厉总：“所以在阮静醉酒之后，您送她进入酒店客房休息时，因为新客户签合同不成，你骂过她？”
我这个前公公，心中有多看重他公司的业绩，我心里还是清楚着的，我已经领教过他对公司的执念之重。
所以我不相信，当阮静胡闹气走新客户，害他签不成合作合同时，他能隐忍得住。
果然，因为我的话，厉总面色又是变了变，十分难看。
前婆婆却是十分震惊地侧过脸瞪着他，半晌才喃喃声追问他：“你那天晚上，真的因为合同没签成的事，骂过阮静那孩子？”
厉总终于失控地站起身，怒叱：“她在饭局上胡闹，气走新客户我已经很生气了，可你知道她进入酒店客房，又跟我说什么做什么了吗？”
我和前婆婆惊愕得哑口无言，猜都猜得到阮静当时对厉总是抱有那种偏执的心思，想必是借酒壮胆做了勾引诱惑之事吧？
前婆婆怔怔地跟着站起身，喃喃声又问厉总说：“是不是那孩子又对你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了？”
“所以你就对她发脾气？你糊涂啊！她是个病人哪，当时又喝醉酒了！”
厉总立即重重坐回沙发里去，还气呼呼地说：“当时我也没多想，就是觉得这孩子太让我失望了！就推开她骂了她几句！”
“后来我很快就离开客房，根本没在客房里逗留多久，所以我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太难听的话伤她心呀！”
我想起那调查资料上所标注的时间，说前公公送阮静进入酒店客房没两三分钟吧，就离开了，看样子他当时就是愤怒吼骂阮静几声而已？
厉总还说：“我没想到，阮静当场就趁着我离开就跳楼自杀！我当时也很痛心！”
“事后警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仔细调查阮静坠楼之死，最终得出自杀的结论，偏厉伟诚那混蛋又不肯同意，说下自杀结论，就会曝光阮静错爱上我这个族亲堂伯父，因此自责内疚患上抑郁症的丢人事！非要警方给一个意外事故的结论！”
因厉总是恨声跟我说的话，所以我也吓着，下意识转向他质疑着声：“爸，您是说，警方以意外坠楼事故结案，是四爷厉伟诚的意思？”
“不然呢？你以为是我的意思吗？”厉总怒声说：“要遮遮掩掩平息事件热度的人是他，事后纠缠我说我是杀人凶手的人也是他！那厉伟诚，就是个疯子！”
最后那句结论我倒是认同的，四爷厉伟诚确实就是个疯子！
不然他不会说什么我要嫁给他的话。
嫁给他？我顿时如遭雷击！
我终于想明白那疯子为什么会向我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了！
原来是因为他女儿错爱上我前公公，求而不得自杀去世，所以他就想娶厉总的前儿媳妇——我，是想借此给厉总夫妇一个狠狠的打击吗？
那么，我要是真的为了保全我儿子发疯了，真的决定要嫁给他了，他是不是还要逼死我呀？这个疯子！
我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来，心想如果按照厉总夫妻的说法，那厉伟诚就不是单单只看上厉总手里的公司产品，而是还想找理由为他女儿阮静之死疯狂复仇？
这样的话，就算我最后逼得厉总放手，将公司转卖给秦家的话，那四爷厉伟诚还是不会轻易放过厉家人，而我儿子又是厉总的亲孙子……
厉总连喘几声后，突然瞪我：“阮静的事，我已经给你说清楚了。”
“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俊楚昨天在总公司广场上向你公开跪地道歉一事？你为什么要跟厉伟诚联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跟厉伟诚联手？”我被质问得好一阵错愕，回过神又忍不住冷笑：“爸，您居然这样想我？”
“在您心里，我是那种疯子吗，被厉伟诚害得不够惨，还会傻到去跟他联手？”
厉总立即哼声：“不然呢？昨天你刚逼迫俊楚做出那种行动来坏公司的形象名声，今天厉伟诚就主动找上你提起阮静的事来坏我的名声？”
这是什么歪理呀？我不由得沉声反问他：“说我之前我倒是想问问爸，阮静的事跟你是有那么一点关系在，明知道四爷厉伟诚是个疯子，他肯定会因此此事纠缠不休，您这些年来，为什么都没有做任何防备他复仇的准备工作？”
“就算面对他指使韦奇志算计伤害您儿子厉俊楚，就算知道是他指使韦奇志和温惜白陷害您儿媳妇——我，您为什么都一直无动于衷？”
“啪！”厉总立即重手拍打桌台吼我：“谁说我没有做防备？这些年我为了防他，我花重金到处找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我都累出心脏病来了！”
“要不是我到处求人办事阻止他对俊楚和你的疯狂报复，你和俊楚在北京读大学期间，能平平安安的一点事都没发生，好好儿回来？”
我惊愣的瞬间，厉总继续怒声说：“去年安罗山庄桃花山发生的事，是我根本没有料到俊楚那臭小子瞒着我跟温惜白出远门在外留宿，而南家小子会突然插手，跟一个叫什么韦奇志的黑客联手害俊楚，所以防范不够才会出那档事！”
“再说这事也怪俊楚，非要跟温惜白那个小贱人去什么隔壁市郊安罗山庄踏青游玩，那是秦家的地盘，谁能料到厉伟诚那个疯子，胆敢指使人在那里对俊楚和温惜白下手？”
厉总还说：“要是俊楚早听我的话，早点远离温惜白这个不正经的小祸害，或是出门前记得交待一声，安罗山庄的事肯定就能避免！”
“至于温惜白今年设局陷害你的几桩事情，我承认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厉伟诚在安罗山庄事件后，事隔一年多时间没能再找着机会对俊楚下手，就转头冲着你这边来了！”
厉总甚至还指着我婆婆跟我说：“但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都能怪我么？”
“你要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像你妈一样沉得住信得过我，守在家里等着我回去解释澄清一样也等着俊楚回家解释清楚，你能被温惜白找着机会一次次设局陷害？”
厉总似乎大受刺激，顾不得前婆婆一再拉扯他的胳膊，激动得不停地叱骂着我：“你怪我没能力护不住你和俊楚的安全时，你怎么不想想厉伟诚这么多年来就害不到你妈呢？你妈也在家里没上班啊！”
“是，相较黑白通吃、霸道横行的四爷厉伟诚，我是无能是没用，没办法做到时时刻刻有绝对的力量守护住全家人，但夫妻贵在以诚相待相互信任，你呢，你当时面对温惜白无中生有诬陷俊楚的那些事件，你怎么做的？”
我顿时被骂得哑口无言，脸颊热烫，羞得无地自容。
这刹那，我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是错得有多么离谱。
前婆婆一看气氛变得极度的尴尬，赶忙再度拦扯厉总的手推他坐回去，不停冲他使眼色。
然后讪笑着跟我说：“知晓，你别怪你爸控制不住情绪大发脾气哈，实在是昨天俊楚在总公司广场上的所作所为，对公司造成很恶劣的影响，把你爸给急的！”
“其实他刚才说那些话也就是说说而已，是牢骚！他没这么想的，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你哪能想得到当时是温惜白在恶意设局等着陷害你呢？是吧！”
我立时摇头，心一阵阵揪疼着，眼泪直在眼眶里打着转。我说道：“不，妈，爸刚才骂我骂得没错。”
我不得不承认厉总骂我骂得太对了，我最近一直是在责怪他无能保护不住家人，却还非要固执地想守护住他心心念念的公司。
可我却不曾想过，其实我在厉家也曾经有过一段很平静的生活！
所有苦难的起因是我经受不住温惜白在电话里的蛊惑，冲动驾车出门发生车祸的那一刻开始的！
厉总说得最对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同样呆在家里，婆婆一直以来都不曾受到谁谁谁的陷害伤害！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若是换到婆婆身上，依婆婆的脾气，她那天是肯定不会冲动出门去捉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