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苣到海星公寓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从计程车里下来,呼吸的空气都是新鲜的,高跟鞋踩在湿淋淋的地上,总是不断地发出‘嘶嘶’声,每走一步鞋跟上都带着水。走的步数越多,鞋跟上的水便变得越多,鞋子变得开始打滑,步子自然慢了下来。
苏苣的脚趾头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便已经弄伤了,此时她站在一块空旷的位置,将左脚从高跟鞋里抽了出来,弯腰伸手扶着看了看。
左脚的第二指头关节处,第三个,第五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摩擦破皮的患处血肉模糊。
缓了缓,苏苣将左脚重新穿回了鞋里,咬牙前行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鸣笛,苏苣本能地往后看了看,是爵迹的车,他终还是赶来了。
站在原本等着,等到男人大步走近以后,她勉强笑了笑。
爵迹紧盯着苏苣,原本干净的衣服此时糊了很大一片泥渍,是雨水造成的,眸光顺着往下,她的膝盖上也多出了许多稀泥,爵迹眉头蹙紧,“怎么将自己搞成了这副德行?还有你跑这么快干什么,难不成我会吃了你!”
爵迹想起之前他从爵家老宅二楼下来的时候,便听到守在大门的保安告诉他,说苏医生走了,当时走的时候看起来慌里慌张,保安怀疑她拿了爵家老宅子里的东西,故此报告给了爵青。
那会儿他听到这话,立马训斥保安,“你什么眼力?苏医生是夫人请来的贵宾,怎么可能拿了这老宅子里的东西?再说这里有什么值得她大费周章地拿?”
保安却是傻眼对着他解释:苏医生去车库了,她在里面呆了很久。
听到这话,爵迹想起他那****到东城陵园去祭拜母亲的时候,恰巧被苏苣看见了。当时她一直跟在他身后追,幸好他走得快,才没被苏苣撞个正着,但当时开的那辆宾利,现在就停在老宅子的车库里。
想到这些,他正要往外走,却被一个人拦住了道路,“小迹,刚才苏医生问我你妈的事了!”
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在那一刻停下,扭头看着身后的叶青,“你怎么跟她说的?”
“就实话实说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叶青不以为然道。
爵迹的脸色在那一刻瞬间变黑了,不再和叶青多费口舌,便去找苏苣了,谁曾想一见她,就将她弄成了这幅德行!
一直没有听到苏苣回答,爵迹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
说话的时候爵迹伸手将站在原地的苏苣用力一攥,她整个身子向着他所站的方向倒来,跌靠在他的肩头。
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爵迹用力抱着,苏苣放弃了挣扎,在他耳边小声问:“有意思吗?你这样有意思吗?”
“什么有意思?你给我说清楚!”爵迹其实心里清楚苏苣要表达什么,但他不愿她这样支支吾吾,希望她能将话说明白了。她道:“你应该觉得很有意思,会被你玩弄是我蠢,我怎么就能信了你这个信口雌黄、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衣冠禽兽,利益为上的卑鄙小人呢?”
爵迹听到这些,脸色变得铁青,挺着的腰在此刻绷直了,垂眸看着苏苣,“骂够了吗?不骂够继续骂!”
苏苣听见抬头看着身前站着的这个男人,双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溢起了许多泪水,来不及掩饰,就那样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爵迹腾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替她擦拭,只抹了几下,转而改成了亲吻。
苏苣着急受不了这男人这样,在他最没防备的时候伸手推了爵迹一把,一个踉跄,他向后退了一步,呆立在那里看着她。
苏苣大喊:“你有病啊你,有病去找医生,你别来找我好吗?”
爵迹看着她,看了许久在她平静许多后缓缓道:“那件事我真不是故意要瞒你,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苏苣,你能听我解释一下吗?我对你真没有要恶意欺骗的意思。”
“没有恶意欺骗?好,那你解释啊,我听着!”
两人一起回到海星公寓,一人坐在一把沙发中,中间隔着的是沙发的边缘,爵迹看着苏苣缓缓道:“我的生母是以前是叫莫春桦,后来才改的名字叫莫玉琳,但她活着的时候是个好人,没做到任何害人的事,她跟你妈妈苏玉伶以前关系特别要好。没错,到建宁制药去谈合作最初是我妈给的建议,但做选择的人还是你妈,那份合同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
我不知道叶青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又信了多少。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当初我妈之所以会跟我爸离婚,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我回爵家的时间不多,也跟那个女人有关系,总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东城陵园的事呢?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还要故意瞒我,说去开什么视频会议?”苏苣含泪看着爵迹,“一切的事情指向都在告诉我,你爵迹根本没把我苏苣放在心里,苏夏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处理?没错,之前我是说过不打紧的话,现在所造就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活该!”
“你能不能正常点?”爵迹猛然从坐着的沙发里站了起来,看着苏苣许久后道:“我不告诉你,就怕你这样。一遇到自己没办法就解决的事就开始怨人怨己。苏苣,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明白了,对于苏夏我没有动过情,是她自己要像只苍蝇般在我身边飞来飞去,我曾经赶过,但那根本就不管用。作为商人有的应酬是必须的,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苏苣听着冷笑了两声,爵迹说得没错,她就是个喜欢怨人怨己的人,但他又是否自己她怎么变成这样的?是苏家,苏家的那些人让她变得害怕失去那怕自己在乎的一丁点东西。含泪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质问你!”苏苣在这时道。
爵迹的眉头在这一刻皱起,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他不明白要怎样跟这个女人说,她才可能相信他不是故意要瞒着她的,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站在让他们未来能够得到更多的幸福生活出发的,到最后却成了他的过错。
真还是不知道怎样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伸手一把将已经起身的苏苣拉住,锁住她的眸道:“你还是不信我?”
此时的苏苣很乱,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想要进到卧室去休息,兴许只要睡上一觉,她便能理出个头绪来。看着爵迹的那双猩红的眸子,低声道:“我想去休息,我要去休息,你能别这样逼着我吗?我怕,我怕我会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愿意相信呢?苏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爵迹双臂搂着身上的女人,苏苣不由自主地发起颤来。内心在恐惧在这一刻迅速加深,胸口的痛越发感到强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是一次比一次疼。
“我不知道。”
在久久之后苏苣给出了爵迹心里的答案,听到这话爵迹在那一刻将怀里的苏苣松了,看着她迈着步子进到了卧室,在听到‘咚’地一声门响后,爵迹转身坐到了沙发中。
怕面对的那一天,终还是来了。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这样,遇到问题极少大吼大叫,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一个人受着,憋出毛病来了就开始胡思乱想。这样的女人最难把控,爵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能一个人坐在沙发中静静地等待她冷静下来。
过错不是他犯下的,却要他来承受,爵迹觉得不公,但老天又何曾对苏苣公平过,如今的这种局面真谈不上谁对谁错,要想解决就必须从根本问题着手,只是那份合同,那份拉人做实验的数据和药剂,他应该在哪里去获取,是建宁制药还是苏氏集团,关于这一点爵迹目前还没能完全摸清楚。
看来有必要再跟双方进一步深入了。
苏小宝被米菲接到了她家,渐渐地两人玩到了一块。苏小宝时常会问米菲一些奇怪的问题,让米菲不知道怎样回答。
今夜苏小宝躺在床上,听着米菲讲故事。米菲刚说完正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米菲阿姨,能问你个问题吗?”
米菲站在床边点点头。
他道:“爵叔叔他是我的爸爸吗?我怎么觉得他就是呢!”
这话米菲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答,她不知道,即便她知道也不能告诉这小家伙,看着苏小宝,米菲微微一笑,“小宝觉得是便是吧。”
“我想他做我的爸爸,可是妈妈不同意。”苏小宝在这时道。
这话让米菲感到诧异,现在大老板跟苏苣的关系应访已经很好,怎么会有不愿意这种说法呢?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为什么呢?”
“妈妈说一个孩子只能有一个爸爸,再找爸爸的那都是后爸,对孩子会不好。”苏小宝说:“但爵叔叔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也搞不懂妈妈是怎么想的,感觉她挺纠结。”
“好了,小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大人们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早点休息,明天还得上学呢!”说完,米菲向着房间外走去。
“米菲阿姨,晚安。”
“晚安。”
回到卧室的米菲,一直都在想着苏小宝说的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必要告诉大老板。若是她不说,恐怕大老板以后知道他又得怪她,不知道还派给她怎样的苦差事,就上次跟那个林封宇道歉这事,让米菲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想了许久,还是给爵迹拨打了电话。
爵迹伸手从沙发的边缘拿起了电话,听到米菲说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紧关着的卧室门,在听完以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看着漆黑的夜,爵迹苦笑开,想来他瞒着苏苣的事还真多,想要一个个说出来让她知道却总是找不到机会,很明显今日的苏苣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若是再将那件事说出来,无疑等于雪上加霜,犹豫了许久,爵迹终还是决定暂时就这么着吧。
等她的心情好点,将上一辈的事捋清楚以后再说也不迟。
爵迹相信苏苣跑不了,她有着比大多数人更多的责任心,仅从她对苏小宝的教育便可以看出。爵迹更不会让苏小宝一辈子做个没爸爸的孩子,总有一天,他相信他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苏小宝便是他和苏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