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鹿隔在两人之间，把冯多金的眼神瞄得清清楚楚。
陈阿鹿以为冯多金这个犯人会收敛一点，没想到他一点都没这个意思。
阿鹿替江邻永生气，刚要发作，江邻永就按住他，“没事儿，吃面。”
陈阿鹿这才罢休。
……
又是星期一。
关新和江煜上楼，刚要推门，就见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会议室集合。
关新看向那头的江煜，他也正拿着一张贴纸。
两人对看一眼。
……
审讯室路陆陆续续走来其他人，除开一厅王长天，所有厅员处员都已经到来。
丁渠默和吴笛姗姗来迟。
“老规矩，咱们挨个挨个进去审，李主任在审讯室外面等你们，去吧。”
丁渠默走到位置上说完话，又点点苏德林面前的桌子，示意他先去。
苏德林起身，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次的犯人又是谁。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股无奈的怨气，难道每次抓着个什么不得了的犯人都要把他们统统拉过来审一次？？！
人人都把不满写在脸上，却也没人敢发声。
丁渠默观察到众人脸上微妙的表情，脸上的阴沉一扫而过，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家不要不高兴，我们只想对犯人做个简单的测试，而且这样的机会还多着呢，一定要高兴起来。”
众人把目光聚焦在丁渠默身上，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以后还有好多这样的事儿？？？
江煜坐在关新前面，先进审讯室。
审讯室门口，如常站着李士名和祝惠生，还多了个不寻常的人……江邻永。
江煜走过去，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邻永一眼，然后走进审讯室。
那人已经经过几轮拷打，遍体鳞伤。
江煜走过去，里面左右分站着两个打手，其中一个打手将白手套递给江煜。
这是江煜的习惯，审讯犯人，要戴手套。
江煜戴好手套，将那人下巴抬起来，是行动小队的。
他不由自主想到前面三个人……左间明、杜刚和简易。
简易是最幸运的，他是喘着最后一口气离开76号的。
如今，又来一个冯多金，行动小队，正在不断减少人数。
江煜敏锐地察觉到，行动小队，已经被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上了，不过为什么每次只抓一个人，这是他想不通的。
江煜突然掉头，问站在门口的李士名，“李主任，要我问什么？”
“他是D组上京片区行动小队的，挖出他背后组织的藏身地点。”
江煜做明白模样，回头，问，“你是在哪被抓到？”
冯多金垂着脑袋不说话，嘴里的鲜血连成线地往下掉。
见冯多金不回答，旁边打手替他说，“在福建路一家小馆子里抓到的。”
“知不知道他当时准备要干嘛？”江煜问打手。
“不知道。”打手摇头。
江煜撤开手，背在身后，开始挨个挨个说出行动小队人员的名字，“队长杨谦伟，副队长莫出尘，队员韩信仁、简易……”
见他几乎已经说出整个行动小队的人员名单，十字架上的冯多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一个劲儿挣扎。
血流四横八叉的脸上嵌着的两只眼睛，瞪得狰狞恐怖，他要活生生把眼前的男人生吞下去。
江煜一笑，拍拍冯多金咬得死紧的腮帮子，“看来你很在意自己的队员。”
冯多金双目巨怒，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江煜又说，“我猜，杨谦伟应该还来不及转移新据点吧，正好，我们的人也要出发了。
但我也给你交个底，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哪，如果你说出你们的据点在哪，我们就只抓他们，
如果你不说，我们会一路边找边杀人，并且冒充你们D组去杀人，
到时候，满上京，都是你们滥杀无辜的消息。”
在外面听到江煜这番最平和的咄咄逼人的审讯，李士名一笑，“还真是有手段。”
祝惠生也称赞，“是啊，不用动武，就让对方狂躁难安，
他们很在意组织的名声，况且说不定我们真会按照江处员的法子做，到时候，不用冯多金交代，行动小队的人自己就会走进我们76号。”
冯多金明显被江煜这话惊愣到了。
他相信，76号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不单单是组织在上京名声好坏的问题，而是许多鲜活无辜的生命！
“说吧，说出来，保那些人平安，说不出来，让他们陪你下地府。”
冯多金被血浇灌的双唇终于开启，“你们会守信么？”
“当然。”
“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们？？”冯多金现在陷入一种矛盾的纠结，他不想无辜人被杀，可又不敢相信76号真的会信守承诺。
“我们也不想和上京民众为敌的，否则激怒他们，我们没法好好立足，这点我们很明白，否则当时那么多人来76号闹事，我们还不是立马把人放了？”
冯多金一想，确有此事，当时这事闹得还挺大的。
“下面的人马上就要出动了，给你半分钟思考时间，他们手上的枪将会对准谁，全在于你的选择。”
冯多金一字一句听在心里，心中的天平早已衡量出小队和良民的重量。
江煜估摸着时间，刚要开口，对面冯多金就发话了，“闸北南山路的民宅区里，门牌号27。”
江煜对左右两个人说，“带去治疗，换身衣服，好好吃一顿。”
“是。”
江煜出来，李士名举起手不由自主拍掌，“几句话就能让对方松口，这种事你最在行了。”
江煜一笑，“不过是些小技巧，李主任心中肯定比我更熟练。”
“那行，今天的审讯就结束了，惠生，”李士名转身对祝惠生说，“去叫大家散了吧。”
“是。”祝惠生转身，和江邻永离去。
“不审了么？”江煜有些意外地问。
李士名亲切地笑笑，“你都问出来了，就不用审了。”
“我把冯多金留下了，以后可能用得着，李主任不会介意吧？”
“不会。”
“行啊，李主任，那我先走了。”
“去吧。”
江煜一边走一边取手套，然后扔在过道垃圾桶里。
关新在审讯室过道尽头上楼的拐角处等他。
见江煜来了，就和他一起离开，路上，她问，“这次怎么我们还没进去，就结束了？”
江煜回答，“这次是真正的审讯，晚上和你说点事。”
“好。”
两人各自进入自己办公室。
江煜前脚刚走进办公室坐下，后脚就见江邻永进来。
江邻永关上门，走到江煜办公桌前，一副轻傲，“怎么？觉得今天自己的审讯很精彩？”
江煜抬头，“今晚一起吃饭吗小永？”
江邻永被江煜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呛得不轻，歪着脑袋看了低头开始工作的江煜良久，才又说，“你没想通冯多金是怎么被76号的人抓到的吧？
我告诉你，是我，是我找到他们的窝点，直接把他提出来的，我还要告诉你，杨谦伟他们是跑不掉的我告诉你。”
江煜依然没有动容，安安静静处理自己的工作。
江邻永怒了，他怎么这么忽视自己！
“喂！江煜！”
江煜又抬脸，“晚上回来吃饭吧，你知道家在哪的。”
江煜没有在“家”字前面加“我的”二字，其中意思，江邻永是听得明白的。
江邻永更生气了，江煜完全在忽视自己，而且说话说得这样温柔和蔼，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江煜，你什么意思？！”江邻永怒道。
门外路过一个脚步，恰巧听见这一阵怒吼，便驻下足来贴门细听。
“小永，叫你回家吃饭。”江煜一本正经重复类似的话。
江邻永气得不行，摔门而出。
脚步在他出门之前，迅速离开。
……
祝惠生来到李士名办公室，汇报了最近外勤得到的消息后，想了想，又说，“主任，刚刚听见小永在江处员办公室里，两人好像吵架了。”
“吵架？？”李士名颇感意外，“两人没什么交际怎么还吵架了？”
“我也没太听清，只听说江处员好像说让小永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他们俩？”是兄弟？
祝惠生也不明白，摇头，“我去查查？”
“行。”李士名微微一笑，“这江处员身份可还真复杂啊。”
祝惠生退出办公室，找到吴大宝安排事情之后，又来到江邻永的小办公室里。
他正搭着腿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啪嚓”一声，烟被点燃，江邻永吓一大跳，赶忙睁眼一看，取下烟丢进桌边烟灰缸里，从椅子上跳起来，“祝秘书！”
祝惠生收回打火机笑笑，拍拍他肩，示意他坐下，自己则绕过办公桌拉开椅子坐到对面。
见祝惠生坐下了，他才犹犹豫豫坐下。
祝惠生对他说，“一厅的位置还空着，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十分认同你的能力，希望你能坐上这个位置。”
江邻永连忙摆手推辞，“不不不，祝秘书，我实在没有那个能力。”
“不，你有，我非常希望你能坐上一厅的位置。”
“祝秘书，不，这个我真的不能胜任，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是知道的。”
“不，你行的，难道你就不想和江处员平起平坐么？”
江邻永听到这话怔愣片刻，祝惠生好像知道什么了。
他试探着问，“祝秘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祝惠生微微一笑。
江邻永明白了，他的确是知道点什么的。
“是想跟他平起平坐，但是我要靠自己的实力打败他，我还要……”
说到这，江邻永立马打断自己，看祝惠生几眼，似在寻思，又似想从祝惠生脸上知道点什么。
祝惠生悠悠张口，“你还要做掉江煜？”
江邻永的表情上出现被拆穿后的惊讶。
祝惠生一笑，自己误打误撞还说到他心坎上了。
江邻永立马为自己开脱，“不不不，祝秘书，我没那个意思，江处员那么大的人物，我不敢动歪心思的。”
祝惠生只看着尝试解释狡辩的江邻永，忽大笑起来，“小永啊小永，你们两兄弟，真是的。”
江邻永立马拉下脸，“他不是我兄弟！”
祝惠生看见他一下子阴沉冰冷下去的神采，也就没再多笑，平静下来，才又说，“能不能讲讲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什么好讲啊，他是维斯人，我是龙朔人。”
这话在76号祝惠生的耳朵里听着有些刺耳，不过也能理解，在这个是非颠倒的世界，人人心中的一杆称都在不同地掂量。
“江处员是特高课派过来的人，对我们76号作用很大，你不能仇恨他的。”
江邻永忍着一口恶气，又不敢跟祝惠生撒火，只转过脸独自气闷。
“好了，”祝惠生扶着椅子站起来，“不多说了，我还有事。”
说罢，祝惠生转身离去。
江邻永瞪着祝惠生离去的背影，尽是怒火。
……
下午，探子回来，跟祝惠生汇报，“我们查了很多资料，还动用了其他地方的人，通过电报联系，得知江邻永和江煜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早年两人分开，江煜被人带去维斯找爸妈，江邻永就留在国内，后来江邻永父亲死了，
据说是死在江煜维斯爹手上的，再后来，两人的母亲于维斯离世，
江邻永一直痛恨二十多年未曾相见的江煜，是当地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后来他因偷窃邻居东西，没多久就出去流浪了，流落到上京，直到遇见祝秘书你，才进入76号。”
“嗯，”祝惠生点头，“也算完整，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祝秘书。”说完，探子哈腰离开办公室。
这个探子刚出去，另一个探子进来，回报说，“祝秘书，我们查到，前不久江邻永在江处员家附近持枪埋伏江处员一行人，
后来双方发生打斗，江处员差点死在江邻永手里。
这一切，都是附近几个黄包车夫亲眼目睹的，因为当时有枪声，他们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行，我知道了。”
探子离去。
祝惠生稍稍一琢磨，才发现，最好的棋子，原来早就隐藏在自己身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