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走着，对于刚才在饭店里关新对刘汉堂说的话，关新不解释，江煜也不问。
两人的关系现在就是这么微妙，一个不说，一个就不会问。
街边已经亮起街灯，外面已经大黑，丝丝柔风拂面，让人倍感惬意。
关新对宋婶说，“宋婶啊，明天我想吃清蒸桂鱼，糖醋猪排。”
“好啊好啊，明儿我早早准备。”宋婶满口欢心答应。
江煜嫌弃地看看关新愈渐长肉的脸，“少吃点吧。”
关新一把拧在他胳膊上，“让我多吃是你，让我少吃也是你！”
江煜哎呀呀痛叫着，“我就是想跟你多说说话嘛！”
关新笑嘻嘻放下手不再拧他，三人坐上黄包车回到极司菲尔路。
刚走进极司菲尔路没多久，三个车夫都自觉停下车，说什么都不愿再往前走了。
“不行，前面太吓人了，给在给多少钱我们都不会去的。”拉着关新的车夫听见关新说再往前一点，立马推辞。
“没事儿，我们下来走吧。”江煜下车，一一付了钱，关新才下车，三人往前走。
街灯将三人影子拉得长长的。
后方一个黑影若隐若现，远远跟着。
三人毫无察觉地走在前面，说说笑笑。
黑影慢慢摸出一把手枪，对准江煜的头颅。
刚欲扣动扳机，那头江煜被关新推开，两人在马路中间嬉笑打闹。
黑影重新瞄准江煜的头颅，期待着他欢笑的侧脸下一秒就凝固，随后在两个女人慌乱的神色行动中倒地，变成死亡的寂静。
子弹灼热出膛，旋转着撕碎一切的力量朝江煜嬉笑的侧脸极速穿破而去。
……
关新刚要伸手去打他，一个趔趄没站稳，江煜眼疾手快一步跨过去接住她。
子弹飞速前进，尖端变成离弦的利箭，将周遭空气撕破，在其后以追不上的速度拧成一股看不见的滚烫气流。
刺耳的声响伴随着一股热浪扇过江煜后脑勺。
江煜只感觉被热浪掠过的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
三人皆是一惊，往枪声处一看，只见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拿着枪一步步朝他们走来，枪口直直对准他们。
男人的第二发子弹出膛，江煜一把将关新推送开，关新一个趔趄跌在身后宋婶身上。
男人将枪口迅速对准江煜，紧接着，第三声枪响。
这是冲着他来的！
江煜迅速跑开，男人的枪口再次对准自己。
那头关新站好，看着那个蒙面男人。
男人十分从容地向江煜走去，边走边开枪，而江煜却十分被动，只能不停躲着。
关新二话不说大步朝男人跑去，身后宋婶和江煜惊呆在原地。
“关新！”
关新无视身后江煜声嘶力竭的呼喊，继续朝男人跑去。
眼见着关新越跑越近，男人为了她不威胁到自己，立马把枪口对准她。
路边的灯光打在男人握枪的手上，关新敏锐察觉到他暂时还没有向她开枪的意思。
关新以极快的速度朝男人跑过去，脚下矮跟鞋子踩得石板路“哒哒”作响。
男人被逼急了，挨着扳机的食指渐渐扣动。
关新紧紧盯着男人的手指，要在他扣下扳机子弹出膛前半秒钟偏转自己的跑道。
男人的无名指已经实打实扣下扳机，关新迅速往右一偏，与子弹完美错过。
对面男人的眼神里似有微微松口气的意思，手臂一个偏转继续瞄准关新。
忽然，男人将枪口一调，对准她身后另一边，关新知道，江煜已经追过来了。
男人朝江煜开枪，江煜速度稍微慢了点，左边手臂“呼啦”一声，袖子被擦过的子弹撕裂，白衬衫被血慢慢染红。
男人乘胜追击，他已经看出江煜要往左边草丛里钻，这一次，他再也逃不了了。
男人眼睛里透露出胸有成竹的欣喜。
……
关新跑到右边草丛，顺手捡起一块石头，一个漂亮的疾风转身，将石头扔出去。
男人的食指蠢蠢欲动，即将迎来的胜利让他有些激动。
瞄准江煜脑袋，男人扣动食指。
说时迟那时快，关新手中石头脱手，以飞快的速度朝男人拿枪的右手飞去。
石头扎扎实实打中男人手腕，男人手腕一阵刺痛抽搐，手枪落地。
男人太执着于江煜，并没有看见一侧关新的一系列疾风行动。
关新石头脱手时，便迅速往男人那冲刺而去。
男人痛叫一声，来不及看手上伤势，弯腰就要去捡枪，没曾想关新已经冲到跟前，一个凭地借力连跳把男人踹翻倒地。
男人一个后翻，鲸鱼跃水般朝后重重倒去。
下巴快要脱臼了，男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关新已经捡起枪对准他。
男人丝毫不怕似的，慢慢爬起来，白色口罩上面已经沁出血红。
男人的眼睛让关新感觉在哪见过，可现在有些想不起来。
男人慢慢朝关新走来，眼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与之前面对待江煜大不相同的是，男人眼里现在没有一丝杀气。
关新突然不敢开枪，口罩下面，似乎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男人渐渐向她走来，她只能慢慢往后退去。
江煜跑过来一把推开男人，男人踉跄两步重新摔倒在地。
男人低着头，也不知在看哪里，缓缓说，“江煜，生母花未声，生父伊罗佐科次，一半维斯狗的血，为维斯人效命！”
江煜怔怔听着地上的男人准确说出母亲和那个维斯男人的名。
男人慢慢爬起来，直视江煜，“很奇怪吗？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江煜的衣袖已经被血沁湿大半，入秋微冷的空气让他痛觉减半。
“你是谁？”江煜问。
男人扯下自己的口罩，“江邻永。”
江煜知道江邻永是谁，但是他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要夜袭他？
江邻永看江煜一脸迷茫，轻蔑一笑，又说出一个名字，“江在御。”
江煜顿时头顶轰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江在御这个名字？？？
真真实实的往事被拉出脑海：
江煜的母亲花未声以前在维斯留学，后来回到龙朔，认识江煜父亲江在御，两人喜结连理；
反正，在父母结婚前，母亲就已经怀上他，所以，伊罗一直认为，江煜是他的孩子。
只是，江煜是花未声回国后醉酒和江在御发生关系的产物。
之后很简单，很简单，他十岁出国去维斯，在组织那，是以留学生的名义，在伊罗那，就是去和母亲重逢的。
十岁之前的事，是那个送他出国的人跟他说的，因为从他三四岁时，就和父母分开。
反正之后不知道伊罗用了什么手段，把江煜父母亲弄的生离死别。
江煜十岁在维斯和母亲重聚，因伊罗的关系得以进入特工学校，之后又担任新人教官。
……
还有些事，江煜自己也不愿多想，在无数次痛恨伊罗时，江煜也有丝丝庆幸，有伊罗这层关系，在某些程度上，为他做了掩护。
眼前的男人江邻永知道伊罗也不奇怪，可能76号背地里已经暗暗传开，可他却能准确说出父母的名字。
江邻永深吸一口夜里凉凉的空气，继续说，“我比你小一点。”
夜风微凉。
……
“哥哥，我想吃树上的果子。”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孩站在另一个小孩旁边，渴望地看着树上沉甸甸的梨子。
哥哥不过三岁多点，弟弟只有两岁。
“小永弟弟，你等等。”哥哥迈出小短腿，看着满树绿澄澄的梨子，跑到大树下，然后学着大人的样子，捡起树下的木棍叉子。
木棍对于哥哥来说，是重的。
哥哥艰难地举着木叉子，摇摇晃晃瞄准一颗离自己最近的梨子。
可梨树好高好高，哥哥垫着脚也不能摘下一个梨。
弟弟蹦蹦跳跳拍手喊着：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
江煜看着这个如今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男子……江邻永。
因为记忆太遥远，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么个人。
……
“小永。”
听到江煜这样叫他，江邻永十分抗拒，“不要这样叫我！你不配！”
在江邻永心中，江煜只是同母异父的汉奸，他是半个维斯人，是残害龙朔人的维斯人。
他不允许拥有自己一半血缘的人是维斯人，是汉奸，他一定要除掉他！
站在江煜旁边的关新放下枪，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东西，难怪那天看见江邻永来送报纸，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江邻永的眼睛，很像江煜，还有江邻永不说话时静静的样子，也很像江煜。
江煜对他说，“你杀不了我的，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的。”
“只要能够杀了你，我活不活，无所谓！”
江煜冷静下来，他觉得，小永被安排过来，是有人故意的，那最熟悉他们一家人情况的这个人，一定是他。
只是自从他把江煜送去维斯，江煜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是地下党？是军统还是Z组？”江煜问。
“我谁都不是，我就是要杀了你！”
说着，江邻永就要朝江煜扑过去，江煜一把控制住他。
“谁让你来的？”江煜又问。
江邻永没有说话，江煜已经知道是谁了，就是他。
江煜再问，“任泰现在在哪？你见过他？”
江邻永依然不答话。
江煜一把放开他，又说，“你要是知道任泰在哪，就代我向他问好，让他注意分寸。”
江邻永没有些明白江煜的意思。
江煜说完，捂住挂彩的手臂转身就走，关新扶着他一起离开。
背后，江邻永负气转身跑开的声音渐行渐远。
……
回到家，关新找来医箱，为江煜清洗伤口，包扎。
“江邻永是你弟弟？”关新一边包扎一边问他。
江煜点头，“很小就分开了。”
“那跟你是有多深仇大恨啊。”
江煜也很无奈，“都是任泰搞的鬼。”
“任泰是谁？”关新将纱布打结，开始收拾医箱。
“一个送我走上这条路的人。”
……
祝惠生找到李士名，见李士名还在喝茶，便等他喝完再说。
李士名放下茶杯，听祝惠生说，“刚刚有探子回报，说芳菲没有什么可疑的。”
“以前不是接触过唐峰么？”
“唐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难道是已经换上级了？再去查查吧。”
“好的。还有一件意外的事，探子查到王长天有问题。”
“说。”
“王长天可能跟D组有联系，那天行动的不测，很有可能他在参与。”
李士名头一扬，看向祝惠生，“怎么说？”
“探子监视到，杨谦伟昨天晚上鬼鬼祟祟出现在王长天别墅外，然后悄悄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别墅里没有异样动静。”
“王长天在给杨谦伟提供情报？”
“有这个可能。”
“王长天一个军统的人，怎么会帮D组呢？”
“我猜想，可能是他心里不甘，非要跟军统作对，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王长天还残留着抗敌救国的信念，于是便转而投奔D组，
毕竟只要是有心的人，D组都会发善收留他们。”
“按照王长天的个性，他会投奔D组？？？”
祝惠生被李士名这么一问，一想，“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当时跟着我们一起捣毁军统许多站点，可见其心狠手辣。”
“既然心狠手辣，为什么还要投奔D组？”
“可能只是对于怀疑他之人的报复吧，总的来说，王长天以前担任上京站站长一职，还算尽心尽力，对军统贡献卓越。”
“行啊，既然都蹲到他有嫌疑了，那现在就去搜他家？”
接收到李士名下发指令的眼神，祝惠生一个点头哈腰退出办公室。
此时王长天在办公室里，刚和新媳妇通完电话。
祝惠生浩浩荡荡带着一批打手前往王长天的住宅。
大门被一枪打开，黑压压一群人闯进王长天别墅里。
“你们谁啊！你们干嘛呀别乱动啊！”
正在大厅打扫房间的保姆只见一群人来势汹汹，二话不说，极有目的地开始搜查甚至是破坏。
保姆拦都拦不住。
楼上急匆匆跑下来一个美艳的女人，也一边大喊一边拦着，“你们是谁啊！凭什么翻我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