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心生疼爱，走过去搂过她肩，“走，江老爷带你吃乌鸡去。”
“啊？”关新听到“乌鸡”二字就往后退，“又是乌鸡，我不要吃了！”
江煜笑嘻嘻，根本不管她的反抗，将她“拖”下二楼。
“宋婶儿，端饭来。”江煜把她带到桌边坐下。
“我真的不要吃乌鸡了，江煜，我真的不想吃了。”
关新现在说起乌鸡肚子里就泛起一股当归和闷油味儿。
“吃，必须吃。”
“我真的不要吃了。”关新有些绝望地朝他摇着头，可怜巴巴的。
宋阿姨端来一个托盘，上面只有一只两个前头大小的碗，里面浮着一只勺子。
关新支起脑袋看，虚惊一场，“粥啊。”
“大晚上吃大补的，怕你晚上心火难耐。”江煜调戏道。
“说什么污歪子呢？”关新斜他一眼，起身笑眯眯接过宋阿姨手中托盘放在桌上。
“你要不要吃一口。”关新坐下，舀一勺朝江煜走去，见他要起身了又笑嘻嘻喂进自己嘴里，“嗯……好吃，不浓不水，都不用细嚼。”
江煜抱起手，看她慢慢解决完一碗粥。
第二天，关新问江煜要了刘意的资料。
其余人已经开始工作，忙得知道她进来也没打招呼。
关新来到座位上坐下，拿出“刘意”，打开压在一摞资料中间靠下位置，又随意抽出几人的折成与那张资料相同的纹路，随意插进去。
将小组归类的人员资料整理完，关新分四次，抱起到江煜那让他过目签字。
江煜只看一眼，瞧也没瞧她，说，“放下吧，半小时后来拿。”
“好。”关新退出办公室。
江煜见她走了，才开始迅速一张张腾挪，分成三部分，看见折过的就拿出来放一堆，最后找到刘意的那张。
他看了看她折过的人，没有什么相同点，毫无规律可寻，应该是随机的。
江煜把没有折痕的一小叠寻着关新的折纹折叠，然后又摊开，最后将两叠带折纹的交叉混合一下，随机插进厚厚一摞纸张里才罢休。
这样，就是以后东窗事发，也能误导对方一下。
半个小时内，江煜浏览完一千多张人员资料，眼睛有些胀，便走到窗边放松放松眼睛。
关新如时来到江煜办公室，刚要抱起资料，就被转过头的江煜喊住，“你一个女人家抱什么，等会儿让甄龙他们来抱。”
关新收回手，“我可叫不动他们。”
江煜走到小格前，对那头正歇息的甄龙一喊，“甄龙，过来把资料抱进机要室锁着。”
甄龙闻声立马放下吊儿郎当的样子，起身跑进办公室抱走资料。
关新看一眼甄龙背影，问江煜，“这应该只是其中一部分资料把？”
“嗯，情报处早已经把没有嫌疑的刨清了。”
“刨清还能剩一千多份。”是不是该怀疑他们的能力了？
“你有没仔细看过你手里头的资料？”
关新点点头，“看了。”
“他们有什么共同点没有？”
“共同点……商人占大多数，还有一些难民、探亲的。”
“不是他们的身份。”
“哦……”关新再一想，“他们都有去过重庆或者南京。”
“对。”江煜点头，“所以情报处不敢擅自放弃对这些人的侦查，不过已经标明是D组或者G组特工的，是见不了几天太阳的。”
“可刘意他们怎么办？他们现在已经被盯上了没办法逃出去。
但是刘意只在学校教我们，76号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查出他的身份？”
“你真以为刘意只是教官那么简单？”
关新一思量，确实没那么简单。
江煜走到她跟前，“他太大意了，你也别想想方设法救他，你救不了的，除非你干掉76号所有人。”
关新看着他的眼，自己没那能力，可真的不救刘意了么？
答案是否定的，自己要在保护自身与江煜的情况下保证刘意安全。
江煜只微一看，就知到她在想什么，立马捧起她脸，愠怒道，“我是你的上级，你绝对不允许私自行动，难道你是想我倒在维斯人枪口下死在你面前么？”
“我不。”她摇摇头，她肯定是不想江煜有意外的，可也不能不救刘意，否则自己的卧底工作价值到底体现在哪？
难道就要因为一个76号而牺牲许多同志的性命么？
况且那是刘教官，低于爱情但高于友情。
“所以刘意只能靠他们自己。”
关新渐渐蹙起眉头，难道自己真的不能参与么？
看看江煜，又想想昔日在学校的时光，难择难择。
“你答应我，快答应我。”江煜急道，他不愿她去冒任何危险，而且这件事也根本不用她去。“你要相信刘意，他一定会平安的。”
“可是在那么多监视下，刘教要怎么脱身？”
“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你不要有任何行动。”江煜不是在为自己着想，而是为她，一旦关新暴露，后果不敢想。
“你答应我。”他再次几乎央求。
“好。”她点点头。
回到自己座位上，甄龙嬉皮笑脸八卦道，“哎哟哟，又被江处员留下来了。”
“就你爱说。”关新开玩笑地斜他一眼。
元源提议道，“终于放松了要不要出去吃饭？”
“好啊好啊，”成溪拍手，“这两天过得跟两年一样。”
“那去哪吃啊？”梁泊问。
甄龙仰天一想，“离我们最近的又大又棒的应该就是满香饭店了，不妨就去那吧。”
关新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难道自己是希望在满香饭店碰到刘意，让他们小心么？
可这消息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现在是要帮他们甩掉76号的人。
所有人都同意去聚餐，唯有关新有些发呆。
孙兰拍拍她，“小新，小新？”
“哦，”她回神，“就去那吧。”
关新起身跟着众人出门，下意识看一眼方格对面的江煜，才逼着自己放弃刚刚的念头。
她要相信刘意他们，他们一定能安全撤退。
几人打黄包车来到满香饭店，直接上二楼，掌柜的笑脸相迎。
关新在一楼看见刘意，也看见四周监视着他的人，他倒淡定，一口夹菜一口吃饭。
关新走在后面，和掌柜的走在一起。
关新看一眼掌柜。
他知道她的意思，只摇摇头，向前面几人招呼道，“各位紧着点走。”
关新没有惊讶，也没有惶惶，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几人吃完饭，一桌笑笑呵呵。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两点，机要处再不比情报处和电务处忙，他们还没处理好的资料，是不会出现在机要处桌子上的。
几个年轻人又开始嬉闹玩笑。
甄龙不经意看见楼下几列维斯兵，才想起来一个事，说，“听说这几天维斯兵要出城一趟。”
“为什么？”孙兰问。
“好像是因为要迎接特高课的长官，好像叫藤原朴郎。”
“是不是就下面这些人？”元源指着下面问。
下面喊令的声音让元源跑到窗边一看，一招手，把他们都招过来。
关新开始记忆这些人的特征。
甄龙答，“可能就是他们吧。”
“现在就集合，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元源又问。
“不会，是明天。”这个甄龙倒说得直切，又说，“江处员那应该有他们的行程图吧”。
关新回头穿过方格看一眼江煜办公室，空无一人。
关新悄无声息离开众人，来到江煜办公室，拿书堵住方格，转身就开始翻箱倒柜找行程图。
右边的抽屉有锁，可能在里面。
关新从兜里摸出一根细铁丝打开小锁，入眼便是一份维斯语文件，正是行程方案。
关新打开，开篇就写清路线，关新仔细记下，又快速翻完，看看有没有什么风险。
放下文件塞进抽屉，关上，锁住，关新转身离开江煜办公室，发现他们还在看楼下。
“哎，还在看呐。”关新手撑脸庞，百无聊赖道。
众人回过头来，坐到自己位置上，甄龙说，“元源刚才说里面有个人长得特别像咱们的李主任。”
关新一笑，“难怪你们看那么久，哪一个呀，指给我看看。”随即起身走到窗边。
元源跟在她身后，指着左数第一列第三个人，“像不像。”
“像！但看得我突然想吃果子了。”
“为什么？”
“你看那人的脸多像一颗长歪的梨子。”
元源再一瞅，噗嗤一声笑出来，“还真有点，这么说起来，我也有点想吃了。”
“那我去买？”关新眼睛一亮，提议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元源也高兴起来。
“好呀！”关新转身又对其他人说，“我们悄悄出去买些果子回来大家一起吃，可要帮我们瞒着！”
大伙儿一听有免费的果子吃，都来劲儿，齐呼着好，好。
两人走在路上，关新东张西望。
元源觉得奇怪，问，“你在看什么呢？”
关新指着左边一张五颜六色的广告，“看，莱丽新出的口红，我们去看看吧。”
元源看了看广告底下的地址，念道，“在愚园路89号啊，我也想去看看。”
“那走。”
关新招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往百货大楼去。
两个女人这看看那看看，本来只说瞧瞧口红，结果买了一大堆不想干的东西，还乐在其中。
走着走着，元源一跺脚，惊呼，“遭了，我们还没买果子呢！”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附近应该有果子铺吧，咱们一路走一路瞧着。”
往前走一段，元源高兴地指着前面一个摊子说，那有果子。
关新看一眼，说，“不知道有没有梨。”
两人走近一瞧，没有，便继续往前走。
关新看见自己曾住过的地方，对面的水果摊依然开着。
“看，那有梨。”关新指着65号对面的水果摊，两人走过去。
选了好几样水果，老板过秤后，说，七块钱。
关新拿出一张五元两张一元交到老板手里，似刻意又随意地说，“老板，面上这一张一元可新着，别揣掉了。”
老板笑着接过，紧紧捏在手里，点点头，“不会的，这年头挣钱不容易。”
“谢谢老板。”
“二位慢走。”
果摊老板转身钻进屋里，拿出面上一元新币一看，上面写着字：明有宪兵出城，可混入。
后面写的就是路线。
满香掌柜收到这张钱后，高兴得不得了，尽管他没有对关新下达过任何任务，没想到她还是帮了他们。
关新刚回到办公室，笑容还挂在脸上，就见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一言难尽。
“怎么了？”关新笑容浅下来，把果子放在甄龙桌上，问。
“小新，江主任叫你过去呢，脸色非常不好。”
关新暗道不妙，迟疑片刻，还是闷着脑袋去了。
关新难得的先敲门。
“进来。”
“煜煜……”关新咧着牙，肉麻地喊着，“我错了。”
与其直接面对暴风雨，不如先压一压，缓一缓。
“错哪了？”江煜偏着脑袋问她。
“你说我错哪了我就错哪了。”
“我要你自己说。”
关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脖子撒娇，“嗯……不……”
“你给我正经点！”
关新嘻嘻一笑，不怕他呵斥，反倒搂得更紧。
这下江煜受不了了，开始求饶，“放过我吧，这是办公室，我当禽兽也是要分地方的。”
关新立马放开他，这是办公室，还是一个有洞的办公室！
关新猛然抬头一看，果然，那群八卦将眼睛凑在那都笑眯成好几条线了，还争着要抢占所有位置。
关新走过去拿起一摞书就挡了他们看好戏。
“哎哎哎，副处员，您怎么能这样呢，不道德啊！”那边传来甄龙起哄的声音。
接着大家跟着一起起哄。
“再闹我把果子提走了啊。”关新威胁道。
对面立马由放肆变成唏嘘，最后归于平静。
“你看，让他们看笑话了。”关新转身往他身边走。
“摆出个认错的架势来，别撒娇叽歪。”江煜低头看着手里文件，皱眉道。
“我哪有撒娇叽歪？”
江煜伸手挡住欲缠过来的关新，“好好说话，好好认错，不要搞幺蛾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