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机要处处员办公室里，气氛不算融洽。
江煜将头别向他处，关新无语得慌，一时被噎住话，指了他半天，才再度发作，“凭什么！”
两人皆是低声争吵，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凭你要进入76号！”
“这有什么关系！”
“我不高兴你就别想进来！”
“江煜！你怎么这样？亏我还给你做兔丁！算我白瞎行不行！”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吵架，第一次，几生几世的第一次。
起初他只是简单吃个醋，没想到她真的发火了。
江煜看着她愤怒的表情一时间不知所措，竟还微微透着受伤。
江煜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坐回椅子上，打开保温桶，一股熟悉的香味穿越百年，又回到他身边。
他端出饭，大口大口吃，看得关新愈发急，跑过去忙叫他慢着点吃。
气氛微妙，一个赌气一个心疼。
心疼的自然是关新，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
似乎真的，他们很早就认识，很早就相爱，且执念很深。
看着他从赌气变成津津有味吃饭的侧脸，关新未经意识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江煜从碗里抬起头来看她，说不清是什么神情，惊讶？诧异？终于？
“我早跟你说过。”他又埋进碗里，刨饭，夹菜，吃相让人很有食欲。
“有那么好吃吗？”
关新凑上去一看，自己以前怎么没吃出这种境界？能让旧味长出新鲜？
“跟以前吃的味儿一样，隔了这么多年。”
他咽下饭答，放下筷子，抽出桌上纸巾擦擦嘴扔进垃圾桶。
“这么多年是多少年？”她也不知自己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备胎还是怎样？
江煜看着前方，眼神朦胧，一想，“两三百年了吧。”
关新哈哈一笑，“你以为你是妖怪呢？”
江煜摇摇头，“你的眼睛才是妖。”
关新以为他在夸自己，傲娇道，“那谢谢你嗷！”
他喝一口冷茶水，抬头问，“说吧，什么事？”
“就来跟你送送饭不成？”
“可以，”他长长地点点头，又一语道破，“来混脸熟的吧？”
“我混脸熟又怎么了？这不也给你做饭了嘛！”她指着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只剩菜残渣的保温桶。
“那你天天给我送来，每天都要不一样的，连送一个月。”
“嘿你？！得寸进尺啊！”
她鼓着双眼。
“小点声，别让人以为我们在吵架。”
“说得好像我们是什么关系一样……”她背转身去，看着被微风吹拂的淡色窗帘，就像和平年代，一股怡人的宁和，如果这里不是76号的话。
审讯室里不时传来仁人志士的惨叫声穿破温暖的阳光，带着丝丝寒意让，天边一抹澄蓝触目惊心。
关新收回目光，埋头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你好好给我送饭就行，晚上开车来接我，早上开车送我，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我又没车。”
“我的就是你的。”
这句话换做平常很调情，可此时两人正在商量计划。
“行吧。”
“我要让他们发现你的机灵，要让他们主动收你入76号，尽管你的机灵都是我策划的。”
“你不说最后一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的机灵是你策划的？我本来就很机灵！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这两三周都不会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陪陪我，咱们就真真正正谈恋爱。”
关新往后一退，“我虽然不是个什么传统保守的人，但我说话也不像你这么肉麻这么直接。”
“肉麻？直接？”他连连反问，“我只是以最直白的言语让你听清我的意思，免得你蠢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有些后悔了，难道这么长时间的特工训练真的把自己的性子也变了么？他怎能这样严肃地跟她说话？
可这样的性子养成也已有十来年，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不过这样也好，按照新儿现在这种性子，不给她好看，准蹬鼻子上脸没有分寸，到时候很容易进退维谷。
看着江煜表情变幻莫测的侧脸，关新越来越感觉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病，人格分裂？
“跟你这样的人交往有什么情调？突然就翻脸，不懂温言温语。”
“你都没搞清楚我为什么翻脸就说我没情调？”
这下可好，刚平缓的情绪两人又擦枪走火开来。
怒火让她迈开腿就走到江煜身边俯视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胸的他，“你连为什么生气都让人搞不清楚还怎么指望我跟你好好过！”
江煜忽的笑起来，问，“你说什么好好过？”
关新自知自己说漏，忙遮了嘴转身，心脏噗噗跳个不停，脸轰一下发烫。
江煜伸手搂过她软软的细小腰肢，她一个没把持就落进他怀里。
“是不是爱上我了？”这样没羞没臊的话也就他说得出口了。
关新捂着脸紧紧闭着眼不敢答一句话，说好的黑暗谍战特工呢？怎么现在全变成粉色了！
江煜硬是拉开她一只手，关新刚睁开眼，就见他噙着笑意的嘴角眼角，愈加浑身微颤，便又紧闭上，单手捂住眼睛。
她的腰肢细软，手腕也柔巧，让他十分有霸占欲。
“你涂口红了？”他问。
不知是幻觉还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多的滚滚热量，挡都挡不住，连着问话的声音，都牵动心魂。
“涂了！”她紧紧抿着嘴，挤出这两个字。
“那我看看是什么味儿。”
什么？
当她还在疑惑不解时，就感到一股灼热的、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扑扑而来。
门倏地被打开，带进一股楼道风，夹杂着血腥味。
这一股味道，让两人都清醒过来。
他们现在，在76号。
来人是副处员钱呈民，他看着眼前这令人尴尬的一幕，自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因为文件很重要是维斯人拿过来的需要江煜签字，他才忘了敲门就跑进来。
江煜眼角还噙着宠爱的笑，抬眼看一眼钱呈民，便骤冷下去，抱起关新，她便自觉得走到窗户边。
钱呈民只觉诡异，上一刻两人还在相对笑眯眯调情，怎么他一来两人的表情都这样冷漠了？
自己不会就这样得罪这个年纪轻轻来头很大的处员了吧？
担忧归担忧，可手里文件太过重要，还是先继续得罪再说吧。
钱呈民小心翼翼走到正在拉扯整理领结的江煜身边，双手奉呈，卑道，“处座，这是特高课南云科长交过来的文件，需要您签字。”
江煜拿过，一看，是关于重振上京的方案，是综合他们的意见整理出来的。
江煜只一目十行扫一眼，便放下签字，还给钱呈民。
还不忘冷严地提醒一句，“下次再急也要敲门。”
“是是是，处座，小的知道了！”钱呈忙点头哈腰，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处座女友。
只见她侧脸半露，在阳光里凹凸有致的被勾勒，原本自然黑的发丝睫毛，在窗外阳光的倾洒包裹下，变成柔和的黄褐色，让人不禁神往，只是那眼神，太过阴冷。
钱呈民立马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离开办公室并带上门。
“我要取代那个人。”关新看着门口，冷冷说出这么一句话，方才一切桃色暧昧消失不见，再不可寻觅。
“会的。”
钱呈民是个大嘴巴，尽管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得罪处座和未来处座夫人，可还是难以忍住地将他在办公室的所见所闻给抖啰了出去。
当然，除开让处座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他卑躬屈膝的事，毕竟，他很好面子，才不愿将自己吃过下马威的事告诉别人。
恰巧，钱呈民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情报处里的那个爱拈酸吃醋的高瘦女人，名如其人，叫高天妒。
八卦一发不可收拾，等下午下班两人离开，从办公室到大铁门的一路上，没少见意味深长的目光。
高天妒站在窗口俯视两人双双离开的背影，女人挽着男人，酸道，“没想到素来清冷的江处员也有那么热血的时候，身边带着个那么妖艳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一啐，却被进来整理资料的孙兰听见，她反驳微责道，“就你天天爱吃酸，看这不顺眼，瞧那不顺眼，能不能放过自己呀。”
高天妒一转身，气道，“你看看江处身边那个女人，一看就是妖艳贱货！”
“你就是嫉妒别人美，那位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我们都比她大十岁，人年轻又美，该配江处员这样的人。”
“哪美了？都是化妆化出来的！”
“别人化妆也没化多浓，比起你可差远了。”
高天妒一时语塞，最后只扔下一句，“你才化得浓！”
看见她气冲冲离开的身影，孙兰无奈得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可没化妆。跟这样的人共事，我不如去大街扫地。一定要跟处员商量商量，能把我调去别的部门就调走，免得看不顺眼她的作风还自己惹一身事儿。”
资料整理完了，抱怨也抱怨完了，孙兰离开办公室，顺手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反锁两转。
李士名对身边的秘书祝惠生说，“江处员身边那位小姐哪来的？”
祝惠生答，“听说前一天在街上偶遇，晚上江处员就 入侵 别人闺房，第二天就去百乐门约会了。”
李士名一笑，“这江处员，还真看不出来呀。”
笑意之中，一抹阴沉陷于眼底，他又很随意地对祝惠生说，“去查查那位小姐的来路。”
“啊？”祝惠生没理解，或者说是没想到。
“江处员找对象，总要找个安全的吧，这事儿我替他操心了。”
“好嘞。”祝惠生笑眯眯应道，又让他早些回去歇息，方才离开。
李士名表面上虽不是主任，实则76号谁真正掌权，他们都清楚，丁渠默不在场时，所有人都尊称李士名为李主任，唯有吴大宝这个二愣子非要添个“副”字，可他自己从来没意识到，众人只背地里笑笑，没人提醒过他。
车上，江煜问她，“你的代号是什么？”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江煜摇摇头。
“这是我的机密，不能告诉你。”
“那你走吧，我不会帮你进76号。”
关新一急，“别总拿进入76号威胁我行不行？”
“有效的招数就要多用。”
“你这种人就是奸诈小人。”
“说不说？”
她无奈一声叹息，“说……是福晋，清朝的那种福晋，王爷的老婆。”
江煜目光一垂，缓缓道，“这代号很适合你。”
“我别成祸秧子就行了还福晋呢。”她自嘲道。
“知道自己会闯祸以后就冷静点，别动不动就把脾气显出来。”
“喜欢翻脸的是你。”
“你自己显了脾气自己不知道，却看得见别人有没有变脸。”
这话说得她无力反驳。
第二日，李士名拿着关新的档案，上面写她是孤儿，是圣母孤儿院的，十七岁便出来谋生，也就是今年。
他又让祝惠生去圣母孤儿院调查档案真实与否，结果是，真。
第二早，关新开着车送他，江煜在副驾驶看资料。
李士名迎出来，敲了敲刚停下的车的窗，江煜抬头，对上李士名满脸笑容。
“江处员，你这消息可都传开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
“李主任。不急。”江煜打开车门，出去。
“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从哪认识的？”
“前段时间总去孤儿院，就见她在那帮忙，之后我说让她离开孤儿院，如果还能碰面，就跟着我。”
“哟，你这小子，你俩缘分不浅啊，”李士名笑呵呵指指他，“该是你跟踪别人姑娘吧？”
说着，他又往车里一看，关新朝他淡淡一笑。
“主任说什么呢。”江煜开玩笑地笑道。
“走吧走吧，先去上班。”李士名搭上他肩，像亲昵的老友一样。
江煜朝她挥挥手，清晨阳光下，温暖地刚刚好。
她温柔笑道，“今天给你做可乐鸡翅。”
他点点头，李士名把他往前一带，“快别恩爱了，商量事情去。”
李士名将几位处员以及专卫大队长吴大宝集中到办公室里商讨他口里的重要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