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人群，乔岳朝遥遥的看了过来，向着方锦如微微的笑了一下，黑色的眼眸里一片暖意。方锦如精确的捕捉到了这个笑容，也回以一笑。
一直阴暗的盯着他们的张远看见了，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真是一对狗男女，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没有廉耻眉目传情了。
坐在张远对面的蒋悦也察觉到了，她看了看张远，又看向方锦如，眼神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边乔岳朝却是对着其他几位男士说了几句什么，就向着方锦如走过来，顿时，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
“老在这里呆着有些无聊吧？我带你出去走走。”乔岳朝的眼神里是无限的宠溺，方锦如主动挽住他的手臂，亲昵的微笑，“好。”
二人这般不避嫌，落在大厅众人的眼睛里，又是一阵惊疑不定。
乔岳朝早先，有传闻是要跟蒋家的四小姐订婚的，不想后来蒋乔两家都先后表示，订婚之事纯属谣言希望大家不要以讹传讹。蒋四小姐更是公开声明不喜欢乔岳朝。
乔岳朝在公开场合对女性一向冷淡，对于那些与他身份地位相当的世家女子，他还可以保持得体的礼节，其他的女人，他很少会假以辞色，总是客气而又疏离的微笑，绝不多说一句话。
是以此番这般对待方锦如，就引起了众人的一阵浮想联翩，有些自认跟乔家走得近的人，已经琢磨着离了此岛就要去乔家问个究竟了。
也有交际达人在脑海里搜查刮肚，绞尽脑汁的去想城中有头有脸的这些人家里，有哪一家是姓方的。
方锦如却丝毫不知道她掀起的轩然大波，她跟着乔岳朝漫步海边，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下午的时候，主人开了游轮带大家出海，并在晚餐后准备了海上舞会，方锦如亦是装束一新随了乔岳朝去参加，一进场就有无数目光看了过来。
她的心里就是一阵庆幸。幸亏张远从不带她出席类似的场合，幸亏张远在外面很少提及自己的妻子，幸亏婚后她只是呆在家里很少出门，幸亏她很少以张太太的身份出来应酬，也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和张远有过一段婚姻，且育有一女。
一时间，方锦如甚至有些感激张远，正是因为他常年的忽视和冷漠，才能使她在今天，可以从容得体的随在乔岳朝身边，应付众人各式各样的打量。
“很多人都很关注你呢。”乔岳朝与有荣焉的微笑，“我今晚很荣幸，可以跟着你一道成为全场的焦点。”
方锦如眼波盈盈，看向乔岳朝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谢谢他在公开场合以一种尊重的态度对待她，保护了她的自尊。
她紧紧的靠着他，远远看去，像是一对恋人正在甜蜜低语，“是因为陪在你身边，大家才会看我呀，你知不知道，城里所有的年轻女孩子都迷恋你。”
乔岳朝故作沉吟，“城里所有的年轻女孩子吗？包不包括你？”
方锦如莞尔一笑，婉转的说：“我并不是年轻女孩子。”
有句话她却不能说出口，即使迷恋，又能如何？自己和他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正常，原就是一场见不得人的交易，自己出卖肉体换取金钱乃至权势，哪里还有资格像那些懵懂女孩一样光明正大的去迷恋他？
再说了，迷恋不迷恋又如何？自己并没有喜欢或者拒绝的权力，只要他想要，自己就必须配合，作为商品，哪容得她去挑剔主人？
舞会原是西方的舶来品，风行上流社会的很多舞会原就是从西方宫廷舞会中学习而来，在现实的演化过程中颇有些不伦不类。
今天这场舞会也不例外。由聚会的主人、本次舞会的发起人刘总及其女伴以小步舞开舞，小步舞原是法国宫廷舞蹈中的佼佼者，集中了宫廷舞蹈文化的精粹，又被称为舞蹈之王，跳舞者的屈膝礼和鞠躬，严格对称的舞蹈构图，华美的衣饰，使方锦如有一种时光流转，步入法国宫廷的虚幻感。
按照宫廷小步舞的规则，开舞之后，是要按地位高低一对一对起舞的，然而本次舞会又没有遵循这个规则，刘总及其女伴舞蹈结束后，大家排成一队，跳起了波尔卡。
波尔卡是一种队列形式的舞蹈，大家面对面站好，男子的右手抱着女伴的腰部，左手向旁伸开握住女伴的右手，一对一对的沿着舞厅旋转。
这种舞蹈今天已经不再流行了，方锦如大学的时候上过舞蹈的选修课，几种风靡一时的宫廷舞蹈老师都有过介绍和示范，她记心甚好，此时被乔岳朝带着，勉强还能跟得上。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类舞会，看周围人的样子，对这种舞蹈颇为熟悉，看起来是经常跳的。
波尔卡之后是连德勒。跳连德勒时，大家已经不再集体跳舞，而是喜欢的继续跳，不喜欢的可以坐在舞厅周围的椅子上休息了。
方锦如想去休息，乔岳朝却是不愿。好在方锦如得益于大学里的那一场舞蹈选修课，这些舞蹈都还应付得来。连德勒也是男女舞伴面对面，女伴双手放在男伴双肩上，男伴双手扶住女伴的腰，用各种方式旋转。
连德勒原就是炫耀精湛技巧的舞步，方锦如虽然第一次跟乔岳朝合作，却配合得相当默契，以至于后来，大家都停止跳舞，只是看着他们。
这种目光让方锦如有些无所适从，乔岳朝却是相当的享受。
在一个旋转时，他甚至在她耳边低声说，“做了全场的焦点，你开不开心？”
“还好吧。”方锦如含含糊糊的说。
“不是还好，是非常好。”乔岳朝不肯放过她，“这里有一个前夫，还有一个心怀不轨的仰慕者，你说，怎么能不好呢？”
他的声音温润如昨，却让方锦如蓦然惊心。她不敢再说话，只是沉默起舞。
终于熬到了音乐结束，方锦如收舞的时候慢了一拍，差点背对着乔岳朝，多亏乔岳朝顺手一带，她才恢复跟他面对面的样子，免了出丑。
章 两场舞跳下来，方锦如有些累，额角布满密密的汗珠。乔岳朝体贴的拿了纸巾为她擦拭，又引来好一阵侧目。方锦如感到有两道锋锐的目光直射过来，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有些热了，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乔岳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她走了出去。一面还低声发问，“你跳得很好，谁教的？”
“在学校里的时候上过选修课。”
“难道不是他教的吗？他以前没带你参加过这种舞会？”乔岳朝步步紧逼。
方锦如面色一僵，“没有，他并不愿意带我出来。”实话实说而已。
乔岳朝却莫名心情大好，反手握住方锦如，“走，我带你去看海，在船上看海比陆地上更漂亮。”
刚刚走出大厅，已经感受到海边特有的带着咸味的海风，甲板上没有什么人，听着阵阵涛声，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厅，让人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乔岳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跟我回去。”
方锦如此时发型衣衫皆是凌乱，脸上身上一片狼藉，她不想再服从乔岳朝，从他比你强这四个字说出来之后，她就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是完了。
“我不回去。”她张口就是生硬的拒绝。
他却弯下腰来，蹲在她身边，星光点点映照着他温润的眉眼，“回去吧，晚上风大，别着了凉。”
然而这些也都是没有用，乔岳朝在她身上施加的屈辱永不会停歇，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工具，仅此而已。
她万念俱灰，再也不想去掩饰什么，“乔先生，即使我是你花钱买来的一个工具，我却也还是一个人，我有思想有情感，我并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乔岳朝危险的笑了笑，“既然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我花钱买来的，那么你就应该明白，工具是不能有思想有情感的。”
他眯起眼睛，仿佛看不清似的，“工具就应该主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看来这段时间我太宠着你了，所以你对这一点并没有很好的觉悟。”
方锦如悲凉的一笑，“是不是要谢谢你对我的宠幸，乔先生？可是我并不需要这些。”
此时大厅里跳舞的人或许也都跳腻了，三三两两的走出来，在甲板上欣赏风景，呼吸海上特有的新鲜空气。
这样的气氛很是温馨，方锦如的心里却是冰冷一片，乔岳朝的声音比她的心更冷，“那么你需要什么？我买了你，你就要听话，就算我让你在这里脱光了衣服跳舞，你也要照做。”
“现在吗？你要我现在脱了衣服给大家跳舞？”方锦如反问，她的目光平静如水，声音稳定清冷，乔岳朝却觉得有些心慌。
他看见张远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他忽然愤怒起来，压抑不住的酸意涌上心头。
“对，就是现在。”他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见了方锦如的笑，是一种无所谓的，对世间的一切都已经绝望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