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如有些紧张,额角渗出汗来。
“我想出去透透气。”她对姚辉说。
“我陪你。”
“不要,这么多客人呢,我们都走了可不好。”
姚辉想着也是,自己既是主人家又是今晚的主角,不能玩消失,何况父母对方锦如还没有完全满意,如果他陪着方锦如一起离开,父亲定会不高兴的,就连奶奶,也会觉得她不识大体。
这就得不偿失了。
“你去歇一歇,不用担心这里。”思忖片刻,姚辉对方锦如说。
方锦如一个人坐在宴会厅后面小花园的长椅上,低头想着心事,有人慢慢走过来,在她面前站住,“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那人声音低沉,音色如大提琴一般温润,方锦如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声音,就像她曾以为自己会忘记这个声音的主人一样。
其实,并没有。
看见这个人的瞬间,听到这一把声音的瞬间,她就明白,这四年所谓的遗忘,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
然,不忘又能如何?使君已有妇,罗敷,也将有夫。
她静默数秒,抬头,笑容得体而优雅,“乔先生,多年不见,我很好,谢谢您关心。”
说完这一句,两人似乎都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一坐一立,中间隔着的,是身份和岁月的鸿沟。
“我该回去了,姚辉会找我。”方锦如率先打破沉默,站了起来。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裙子上的水晶和碎钻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而变幻,使方锦如看上去如同落入凡间的精灵。
他贪婪的看着她,她手上的钻戒比裙子上所有的宝石加起来还要明亮,刺痛了他的眼,他不顾一切的握住了她的手,钻石硬硬的,硌得他手疼。
“锦如。”他哑声呼唤。
方锦如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腔,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乔岳朝察觉了,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她。
方锦如咬咬牙,尽量若无其事,“我真的要回去了,姚辉在找我,我想乔太太如果找不到乔先生也会着急的吧。”
“我们……我们不经常住在一起。”
“所以呢?”方锦如的目光越过乔岳朝,看向远处的一棵树,唇边逸出一丝微笑,“所以乔先生觉得自己很寂寞,是不是?”
乔岳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月光下,她璀璨的大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嘲讽的光芒,仿佛在说,因为你寂寞,因为你跟太太感情不好,所以你就要来勾引朋友的未婚妻。
是了,她有资格嘲弄他,她如今堂堂正正站在人前,以姚辉未婚妻的身份接受众人祝福,她自然得意。
他忽然恼怒起来,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
他忽然做出一个自己也难以理解的动作,他把面前这个女人紧紧搂在了怀里。
熟悉的柔软幽香,入怀的一瞬间,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方锦如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变得僵硬冰冷,这是四年前熟悉的怀抱,也是如今避之唯恐不及的怀抱。
“你放开我!”她低声呵斥。
“不放!”他的声音很坚定,“我不会再放开你。”
“你已经结婚了,你有妻子。”方锦如脱口而出。
“是呀,这可怎么办呢?”乔岳朝看着方锦如,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
下一秒,他忽然捧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她惊呆了,他的吻,那样霸道、那样温柔,唇齿之间,是她熟悉的感觉,她忘记了反应,呆滞的站着,任他索取。他们在月光下拥吻,仿佛这四年的光阴并不存在,仿佛她一直都是他的禁脔。
当他的舌侵袭入她的口腔,她的意识忽然清醒过来,她记起今天是她的订婚宴,而她的未婚夫,陪伴了她四年的未婚夫,正在大厅里等她。
她想要推开他,身体却不听使唤,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脑子里昏昏的,顾不得多想,牙齿狠狠的咬了下去。
他吃痛,顿了一顿,却没有退出去,而是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不由自主的张开嘴,被动的承受着,她用手捶打着他的后背,他却不为所动,只是不断的汲取她的甜美。
良久良久,方锦如觉得自己的双唇一定肿起来了,他才放开了她。
“你混蛋!”她得到了自由,却也有些怅然若失。
“这原是我四年前常常做的事,我不过重温一下而已。”乔岳朝轻笑。
方锦如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凑近她耳边,“你想不想继续?”
她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再问了一句,“愿不愿意像之前那样跟我在一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走了。”
她抬脚就走,他却在她身后闲闲的说,“刚才难道你没有感觉?难道你不想再跟我来一次?”
方锦如不由自主的站住了,乔岳朝上前一步,逼近她的后背,“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保持从前的关系,当然,你肯定舍不得已经到手的婚姻,你尽管做你的姚家二少奶,我保证不会有人知道。”
方锦如气得浑身发起抖来,她再也想不到,多年后重逢,他竟已变得如此……无耻。
“哈!”她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
她回转身,冷冷逼视乔岳朝,寒星一般的双目射出利芒,“乔先生,你看错人了。”
“是吗?”乔岳朝被她的利芒射中,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又被射透一个血洞,他掩饰一般捂住胸口,却忘记了心上的创伤跟别处不一样,它并不会被人看见。
“你之前来找我交易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凑近她,危险的眯起眼睛。
她后退一步,扬起手掌,“啪”的一声打在对面这个男人的脸上。
清脆一声响起,两个人都震了震。
方锦如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孩子的父亲,这是她心心念念了四年的人。
呵!她又想了起来,她的初夜,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葬送在他手里,还因此怀了小敏,他原就是这样的人啊,一个可以利用权势去侮辱合作者的未婚妻的人,还能有什么底线?
“乔岳朝,我永远,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方锦如低声说完,转身飞快的离去。
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宴会厅,她想了想,提着裙子往后面走去,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
她没有再回头,不知道乔岳朝如雕像一般僵立,直到他的妻子前来找他。
方锦如擦干泪痕,重新补了妆,唇有些肿,这却没有办法,只能祈祷不会被人看出来。
她回到宴会厅,一位太太走过来与她寒暄,盛赞她的衣饰,她急忙微笑以对。
人人都在忙着赞美与被赞美,也有人在寻找各种机会,几乎没人留意她离开大厅这么久。
方锦如悄悄舒了一口气。
然则即使所有人都不会留意,姚辉也一定会留意。
方锦如离开,乔岳朝接着也离开,别人没有注意,姚辉不可能不注意。
不是没想过去找她,不是没想过去阻止乔岳朝,最终,他却选择留在原地。
过去已经发生,这是无法抹杀的事实,姚辉不能强迫方锦如一定忘记什么,就好像过去的四年,他只能被动的等,等她看见他,等她接受他。
从他决定带她回来的那一刻,他已经预见到这一天,方锦如和乔岳朝必会重逢,他们是旧情复燃,还是视如陌路,从头到尾,都不取决于他。
他与方锦如之间,决定权,始终在方锦如手里。
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或许方锦如根本就不会再回来,而是打个电话给他,口头通知他解除婚约。
故此当他看见那个深蓝色的璀璨身影再次出现在宴会厅时,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令他的眼眶都有些发潮。
方锦如投入到他怀里,跟他紧紧拥抱,方才发生的事,他没有问,她也没有提。
“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正式举行婚礼,好不好?”姚辉小心翼翼的问。
“好。”方锦如微笑。
“锦如,我想……”他沉吟了一番,“我想把阿哲的出生日期改一改,他本来就是早产儿,看起来就小一些,我再往后推半年,看不出来的。”
方锦如不用细想也知道他的用意,他不想让乔岳朝知道阿哲的事,一丝怀疑也不行。
“你看着办吧,以后,你才是一家之主。”方锦如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带给姚辉极大的震动。
宴会很快结束,客人纷纷告辞,乔岳朝也夹在人从里,携着王乐璇的手,与主人微笑道别。
看起来仿佛一切未发生似。
回家的路上,王乐璇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取下珍珠耳环,一边说,“都传说姚家次子是个败家子,今天看起来,倒是与传言不符,很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对未婚妻也很是疼爱。”
乔岳朝紧抿着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这个未婚妻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以前从没有听说过,好像是叫……方锦如,是不是?”她终于把两只耳环都取了下来,转头看着乔岳朝的侧颜。
乔岳朝面色不变,“别人的妻子,你关心那么多做什么?”
王乐璇一笑,“我偶然听人家说,这个方锦如,以前嫁过人,好像还有个私生女。”
乔岳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默了一瞬方说,“人家说什么是人家的事,我们跟姚家关系不错,你不要背后说人是非。”
王乐璇依旧盯着乔岳朝的脸,半晌才幽幽一笑,“我也没跟谁说啊,不过是跟你议论两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