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应送来一杯温水，康广仪端起来呷了一口，“我那个儿子啊，从小就是淘气，偏偏他奶奶又护着他，让他爸爸和我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真是操碎了心。”
方锦如不答，微笑着听她说下去。
康广仪也不以为意，仿佛就是来诉苦的，“只是淘气也还罢了，偏又不知从哪里学来一些半吊子的善良，一天到晚以救世主自居，想要帮助这个救治那个的。”
方锦如微笑附和，“姚辉心眼是挺好的。”
“可不是。”康广仪仿佛找到知音，“人家过得穷呢，他就想给人钱，人家看不起病呢，他帮着联系医生，人家没得考上学校，他还想帮着上学呢，我不是说这样做不好，只是天底下穷苦人这么多，哪里帮得过来。”
“是啊，哪里帮得完呢。”
“我就知道方小姐是懂事的人。”
方锦如继续微笑，康广仪这次换了招数，不说他儿子想跟她结婚是顽劣，直接说是怜悯她了。
手机响起来，方锦如把它挂断。
她不想再跟康广仪兜圈子，“伯母，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说得不好听您别介意，我是在酒吧里唱歌的时候认识的姚辉，如您所说，他心地善良，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然则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一点，还请您放心。”
“他想跟我结婚，或许只是一时冲动，又或许是叛逆心作祟，一旦我离开，时间长了他也就忘了，您不用过于担忧。”
方锦如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伯母，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我很清楚这种心情，您放心，我绝不会给您带来任何困扰和麻烦。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会。”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康广仪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也没有移开眼睛。
方锦如却不知道，她低头给乔岳朝发短信，“你有什么事？”
乔岳朝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哪里？”
熟悉的声音，脑海里映出的是熟悉的面容，方锦如忽然有些想哭，她想她还是没办法做到云淡风轻，她觉得自己就是贱，别人给个好脸，不，还不是好脸，只是一个电话，就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喉咙里哽着一大块，说不出话来，乔岳朝听不到回应，在电话那头笑道，“怎么？话都不敢说，刚才还挂我电话，你是跟他在一起，怕被他误会了？”
声音里是熟悉的戏谑，方锦如摇摇头，才醒悟他看不见，又开口，“没有。”
她想说自己没有跟姚辉在一起，听在乔岳朝耳朵里，却是以为她不怕被误会。
也是，她有什么事是姚辉不知道的，就这样都还想结婚，可见姚辉是不会误会的，她方锦如，又怎么会怕？
乔岳朝的面色冷了下来，气氛一时僵持，方锦如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句话有语病，她急急的想要解释。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人，步履匆匆撞在方锦如身上，方锦如一个不稳，手机落到地上。
那人把手机捡起来还她，“对不起，撞到你了。”
二人眼神交汇，都是错愕不已，那人，竟是李淑和。
李淑和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下手机的来电显示，眼神就是一缩，随即恢复正常，“害你摔了手机，十分抱歉，如果需要补偿的话，可以去找我。”
方锦如点点头，接过手机，目送李淑和走进咖啡厅，只听得乔岳朝在电话那头问，“遇到熟人了？”
“也不算熟，见过两次。”方锦如没有多想，只是实话实说。
“你现在过来我这边。”乔岳朝报出一个地址，是一个酒店。
方锦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去酒店，成年人都知道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是乔岳朝想要跟她叙旧聊天。
自己跟他在一起，别说自由了，根本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她必须服从而已。
在他眼里，自己始终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而玩物，哪里又配有意见呢？还不是主人怎么说就怎么做。
或许是乔岳朝以前的表现让方锦如产生了误解，误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交易更进了一步，其实一切都是幻觉。
交易始终都是交易，从一开始就确定的关系，哪里那么容易改变呢？
她方锦如又何德何能，有本事去做出改变？
罢了，不过是上床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她找到自己的车，麻木的向着乔岳朝说的地址开去。
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方锦如刚到了停车场，已经收到短信，显示了房间的号码。
方锦如轻轻一笑，始终也不过如此。她慢慢移动脚步，进大厅，上电梯，按下楼层数，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的到了那个号码之前。
这次，她仔细的核对了一遍，没有错，不会再有走错房间的乌龙。
门虚掩着，她缓缓推开，一股烟气混合着酒气冲了出来，熏得方锦如闭了闭眼睛。
“自己进来关上门。”里面响起她熟悉的吩咐声。
方锦如依言照做，只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可不可以开窗透透气？”
乔岳朝不置可否，方锦如只当他默许了，刚一打开窗户，凉风裹挟着特有的清新气息闯进来，让她头脑一阵清爽。
乔岳朝冷笑，“怎么，离开酒吧才几天啊，这股滋味你就受不了了？你以前不是甘之如饴？”
方锦如呆了呆，乔岳朝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直言不讳。
她还没来及反应，乔岳朝又说话了，“你做出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搞得好像我要强奸你一样，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求着我把你买下来。”
方锦如不敢置信一般睁大了眼睛，他，好像换了一个人。
几乎是本能的，方锦如回答，“你放心，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乔岳朝嗤笑一声，“记得就好。”
“你先去洗澡。”乔岳朝又吩咐了一句，就自己在床上躺了下来。
方锦如依言进了浴室，洗漱过后对着洗手池上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不过是交易一场，他买她卖，还有什么资格去矫情？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丰盈的胸，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已婚妇女，能维持到这样，卖出这般价钱，自己也该知足了。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抛了个媚眼，眨眨眼睛，就出了浴室。
窗已经被关上了，窗帘也拉起来了，到底晾了这么一会，那股酒气和烟气消散了好些，此时稳起来，是淡淡的烟草气息。
乔岳朝正等得不耐烦，听见动静转过头来，不期然的，看见了方锦如充满笑意的面颊。
他楞了一下。
“乔先生，现在就要开始吗？”方锦如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一副职业的口气。
乔岳朝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找些什么，又仿佛在探究些什么，方锦如低头一笑，自己若真是跟其他男人有点什么，又岂是面上能看得出来的？
“过来。”
她走过去，脱下裹着的浴巾，上了床。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锦如感觉比任何一次时间都要长，终于她感觉到他最后的一顿，一切都结束了。
她在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身体的不适感越发强烈起来，小腹有些坠痛，好像……姨妈来拜访的感觉。
趁着乔岳朝去浴室的功夫，她翻身起来看，雪白的床单上，几滴鲜红刺目。
而伴随着她翻身起来的动作，小腹坠痛更加明显，她不敢妄动，急忙再度躺下。
他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她面无人色的躺在那里，一手捂住小腹。
“不错啊，很是敬业呢。”他戏谑的笑了一句。
“你要是没事我先走了。”方锦如挣扎着下床，慢慢的穿好衣服。
乔岳朝看着床单上那几滴血迹，思绪翻飞，穿越回数年之前，也是这么一个房间，这么一张床单，这么一个女人，这么几滴鲜血。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久到他都已经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