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大学士公傅恒为正使,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陈宏谋为副使。持节册封令贵妃魏氏为皇贵妃。册文曰:朕惟彤闱赞化。本敬顺以扬庥,紫掖升名;表恪恭而锡庆,爰稽彝典,式播温纶。咨尔令贵妃魏氏、早侍深宫,夙娴懿范。襄廿年之内治,麟趾凝祥;超九御之崇班,凤章优秩。自膺册命,益茂芳徽,只事小心。克承欢于璇殿,含章明顺更流誉于椒庭。兹仰奉皇太后懿旨,以册宝晋封尔为皇贵妃。尚其勉副慈恩,光昭壸德,永怀淑慎。辉翟服以垂型,弥凛谦冲,绵鸿禧而迓福。钦哉。
若翾一身明黄色女龙袍接过圣旨,“臣妾接旨,叩谢吾皇圣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册封女官将圣旨递到她手中,以女官为首的宫女、宫中各处太监、圆明园、畅春园升平署太监齐齐跪下,面朝着储秀宫的方向叩首,“奴才叩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翾看着重三百七十两的宝册金印,面上愈发庄重,“赏。”
待四百两赏银送下,小德子恭声道:“请皇贵妃娘娘移步重华宫,南府已经准备了戏,庆祝娘娘册封皇贵妃之喜。”
若翾伸出手,两个小宫女忙将她扶起来,面色恭敬而小心,“小德子跟了本宫许多年了,最是忠心妥帖,本宫得了万岁爷的口谕,按照进字辈为你赐名,你本姓何?”
小德子欠身道:“回皇贵妃娘娘话,奴才本姓许。”
若翾颔首,“好,那即日起,本宫便为你赐名许进德。”
许进德打了个千儿,“奴才谢皇贵妃娘娘赐名。”
若翾抬手示意他起身,“摆驾重华宫。”
众人这才启程,八人抬的步辇之上,若翾回头看了翊坤宫一眼,夏意浓重之处,翊坤宫却一片冷涩孤寂,没了昔日的煊煌峥嵘之意,她轻蔑一笑,复又望向自己脚下的路。
重华宫内,诸位妃嫔、命妇早已等候多时,听得许进德一声唱喏,齐齐下拜,“参见皇贵妃娘娘。”
若翾在宫女的搀扶之下,坐在正中央的云龙纹宝座上,“起磕。”
众人起身,按着规矩坐在各自的坐处,许进德捧来戏折子,“恭请皇贵妃娘娘点戏。”
若翾翻开,“今日宴饮乃是喜事,本宫便点一出《报喜》。”
戏还未开锣,弘历身边的王进保走了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恭贺皇贵妃娘娘大喜,万岁爷命奴才送来贺礼一件。”他手中捧着一个长条盒子,许进德接过,捧到了若翾面前。
若翾打开盒子,一条东珠朝珠静静地躺在盒中,硕大圆润的东珠漾出华彩,以自大清开国以来,东珠朝珠只有皇帝、太后、皇后才能拥有,今日送来,这份贺礼便有了几分不言自喻的韵味。
王进保道:“万岁爷送东珠朝珠来为皇贵妃娘娘添妆,万岁爷口谕,自即日起,皇贵妃娘娘可佩带东珠朝珠,皇贵妃长女七公主视同嫡公主。”
若翾温文一笑,“明日本宫便会折返圆明园,届时本宫将会亲自向万岁爷致谢。”
重华宫内热闹非凡,丝竹之声穿过重重宫殿,直达幽禁着苾芬的永和宫。
她靠在冰冷的宫墙之上,听得外面传来的、时断时续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留守永和宫的宫女之一喜子轻蔑道:“是皇贵妃娘娘册封庆典,皇贵妃娘娘接了册宝之后,现在重华宫接受命妇朝拜和听戏呢。”
苾芬嗤笑一声,“凭她也配!”
“我是不配,可你就算配,也从来没有拥有过。”
若翾包含着嘲讽的声音响起,窗子上本来用作给苾芬送吃食的小口被打开,她的脸庞出现在苾芬眼前。
苾芬见她来了,眼中满是怨毒之色,“你个贱人害我、害我辉发那拉氏一族!”
若翾微微一笑,将一张卷起来的纸扔在她面前,“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外面的消息,这是万岁爷最近下的圣旨,还新鲜热乎着呢,看看吧。”她伸手轻抚永和宫的窗柩,“看到你用尽了手段,还是只能留在这个角落里,过着如同老鼠一般的日子,当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苾芬惶急地展开,待看到那无情的一字一句时,她狂笑出声,“为了你,他大约恨不得杀了我们辉发那拉氏全族吧?”
“可不是嘛,”若翾撇撇嘴,“他恨毒了你,巴不得你死了,故而才将你囚禁于此,日日唾骂,还对你母家不留一丝情面,看到你的族人因为你落得如此下场,你是不是很高兴啊?不对,高兴的该是你的家族,有你这样的女儿。”
苾芬扑到她面前,正要伸手抓花她的脸,却被两个小宫女一把拉住,挣脱不开,“我真恨,我真恨自己没有早些杀了你!”
若翾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我也是!”她抚上自己眉梢,“我知道,你恨我,不止为了万岁爷,还为了五公主,你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五公主,可我告诉你不是!”
苾芬看着她,“不是你,还能有谁!”
若翾看着她,“是你啊。是你午夜杖责斌娘,让斌娘对你恨之入骨,她动不了皇后,但五公主一个小孩子,她还是能下手的,她日日陪着五公主玩游戏,就是那个捡东西的游戏,害得她落水!”
“不,我不信,”苾芬狂乱地摇着头,本就散落的长发顷刻散开,“我不信!你说,那封手书上的凤印是不是你用了什么鬼魅伎俩!”
“你分明就已然知道真相,为何要假作不知,”若翾讥诮地看着她,“因为你以为她是忠于你的,她可是昔日孝贤皇后身边的四大宫女之一,芷兰、芷菊、焕春、晗秋。你一直信任着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忠于你。”
苾芬混乱的思绪一点点清晰,“是她,在手书上盖上凤印,然后寻了那两个侍卫,就有了所谓皇后盗取夜明珠之事!”
若翾接着道:“对,不止晗秋,还有纯惠皇贵妃和忻贵妃,是她们收买了斌娘,利用斌娘对你的恨,害死了五公主。”她满意地看着苾芬眼中的悲伤与痛苦,一点点将旧日里的伤疤全部撕开,“还有十三阿哥永璟,记得他吗?你的小儿子,一直都有肺病的小儿子。”
苾芬捂上耳朵,却阻拦不住那传入耳中的字字句句,“也是纯惠皇贵妃,她收买了接生嬷嬷,那嬷嬷戴了一件狐狸毛所制的围脖,然后,她堵住了永璟的鼻子,刚刚出生的永璟肺里便吸入了狐狸毛,他就得了肺病,早早地就死了!是你,”她看着苾芬,“是你蠢,你无能,你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五公主因你而死,是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苾芬彻底疯了,她四处寻找着,终于找到了一把剪刀,她不断地剪着自己的长发,甚至伸出手,将那些凌乱的发丝一一拽断,“我不信,我不信,你去死,你去死!我诅咒你们,你们都去死!”
若翾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心中并不觉得痛快,这世上最深的仇恨,即使是亲手诛杀仇人,也不能报十之一二!“你错将宽容当软弱,错将忍耐当可欺,故而才有今日的下场,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就算不是我栽赃你偷盗,以你的罪行,也该有今日!”
若翾摇摇头,转身离开永和宫,她不会再来见这个疯妇,因为她的人生还要继续。背负着仇恨,她也不能获得解脱和真正的快乐。
若翾嘴角露出轻快的笑意,她沉重的脊背好像轻了许多,她彻底地摆脱了仇恨与报复,从今天起,她终于,又能是她自己了!
她的脚步越发快了,一步步走向紫禁城灿烂光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