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汰一惊，“母后，伍宜侍仅是七品女官，伍太仆也仅是正三品太仆射，如此出身怎能做广安侯夫人？莫要太委屈了沅弟！”
太后怒道，“怎么！哀家替儿子赐个婚也要征求你这个哥哥的同意么？！”说完她又咳了起来。
璟汰上前道，“母后莫急，母后莫急。母后的意思是，母后已经为沅弟赐了婚？！”
太后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不瞒王上，哀家在上元节前就替他们两个赐了婚。如今，哀家想看着他们两个完婚！”
“上元节前？母后，因何如此着急？他与王，王美人的婚约才刚刚解除。他……”
太后说道，“你莫要瞎想。年前哀家才问过他的婚事，他说任凭哀家作主，哀家本打算出了新年便与王家商议婚期。谁知接着就发生了你与王美人的那等好事，这婚约才解除得名正言顺。既然没了婚约，他便顺水推舟求哀家另行赐婚，哀家等了这么些年，如何会不允？”
沉默了半晌，璟汰咬牙说，“母后，既如此，您想何时让他们完婚？”
“汰儿，如今南面无战事，不如先让沅儿回京如何？从凉州回京，也要大半个月。大婚之期，就定在一个月之后吧！”说着她又咳了咳，叹一声，“也不知，哀家能不能活到他们大婚之期了。”
苏嬷嬷又叩了一个头，“娘娘，您莫要如此自弃，您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她又转向王上说，“君上，太后娘娘如今只剩下这个心愿了。还望君上垂怜。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奴婢相信既然民间有冲喜一说，此等大喜之事定能对娘娘的病情有所帮助。”
璟汰闭了闭眼，沉吟半晌，“母后，您请放心，儿子立刻就向凉州颁旨命沅弟进京。还有，您那懿旨的副本可有存档？儿子是否再往伍家发道明旨？”
床上的太后闭上眼，叹一声，“王儿，赐婚是哀家的主意，他们都只是听哀家的命令行事罢了，你又何苦去为难他们？你着占候钟左择一个吉日，再去侯府和伍家宣旨吧。”
璟汰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胸中那股怒火强压了下去，“诺。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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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夕站起来，“什么嫁妆？谁的嫁妆？”
伍娇露出不屑的神色，“自然是你的嫁妆。周姨娘虽然不在了，可是你还有嫡母在，母亲会替你准备妥当的。”事关母亲的声誉，她还是要出口维护一下。就是老夫人，日日都要盯着嫁妆单子，一会儿嫌母亲给得少了，一会嫌母亲给得轻了。
卓夕懒得与她说话，直接问伍茹，“五姐，你可知，我要嫁的是谁？”
伍茹正色回答道，“自然是广安侯爷！太后的懿旨已经在祠堂供奉快两个月了。”
她头昏眼花，“为什么我不知道？”
伍茹答，“上元节后六妹你就不在府内，大哥请出太后懿旨的时候，我们也都惊呆了。祖母却是高兴得不得了，那笑得可是合不拢嘴。”
为何不是宫人当着自己面儿宣的明旨？又为何是由伍行请出的懿旨？伍行是在什么情况下请出的懿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何事？这些事与那周姨娘的死又有何关联？
卓夕扶了扶额，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底是怎回事？
她自屋内取了几样东西让小骊拿着，便随着伍娇和伍茹一起前往落青院。老太太身边的红袖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三人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见过三小姐、五小姐、六小姐。”
伍娇端着架子说，“免礼。祖母可是在休息？”
“听说六小姐醒了，老太太说怕是六小姐要过来请安，所以一直等着呢。”说着红袖打开了里间的帘子，让三位小姐进了去。
三人见到坐在屋中央的老祖母就拜了下去，“给祖母请安。”
“起来吧起来吧。”老太太笑得很开怀，“哎哟，又见到你们三姐妹在一起了，真是不易啊。你们三人相聚的时间本来就少，这眼下就要进宫相看了，怕是以后要再聚就更难喽。”
刘氏打了帘子进来笑着说，“可不是么？尤其是六丫头，算起来明年才及笄呢，说不准哪天就要出嫁了。”
老太太朝卓夕招手，“小六儿，来来，听说你又睡了两日？身子可大好了？”
卓夕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小六儿没事了，就是太累了，睡饱了就生龙活虎啦。”
老太太笑起来，“哪儿会有人累了睡上两天两夜都不醒的？莫要嫌我啰嗦，还是去请个大夫来好好看一看吧。”
卓夕笑道，“祖母，小六儿的身体自己知道。您就放心吧！”
刘氏也在一旁笑道，“是呀，小六儿本来就是大夫，若真有什么事，她自己就能医治，母亲，您就放心吧。”
卓夕赶紧说，“正是，祖母，此前小六儿给您的菊花枸杞茶可日日用了？身上可有哪里不妥之处？”
老太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你这孩子，既是回来养病的就好好养着，怎么刚回来就巴巴的跑我这来嘘寒问暖了？祖母什么都好，你这茶汤日日喝着，果然觉得胸口顺畅了许多，那陈年的火气也没那么旺了。待祖母喝完了那茶，定是要向你讨要的。”
卓夕连忙示意站在一旁的小骊，从她手里拿过两包花茶，“祖母，怎么能等到您开口呢。这是新的花茶，小六儿想着您喝了一阵子的枸杞菊花茶，火气略有清除，便在这茶中另加了些大枣，可补中益气。您先喝了试试看，若有什么不对的，小六儿再给您调整一下。”
老太太让红袖把那两包茶收了，“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卓夕让小骊把手里的大盒子打开，全是几个小瓶小罐，“母亲，这是小六儿闲时捣腾出来的，这两瓶是可以延缓衰老，母亲您可要试试？”刘氏一看，居然有一种东西可以延缓衰老，简直就喜出望外，接了过来连声说好。
卓夕又转向那两个姑娘，“三姐五姐，这几瓶脂膏既可润肤，又可美白提亮肤色，你们可想试试？”
伍茹欣喜地接了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六妹，好香！”
伍娇也把瓶子接了过来，神色淡淡的没说什么。
卓夕朝伍茹点了点头，“五姐喜欢就好。”
刘氏欣蔚地一笑，“小六儿，虽说你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但我们一直都念着你。也实在是那个道士曾言你不到十三不得入府，所以才晚了这许久才把你接了回来。你放心吧，现下虽然周姨娘不在了，但我和你祖母这几日日日都在商讨你的嫁妆事宜，我们定会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卓夕笑了笑，刘氏这招直接就把她前面的示好变成了讨好，以为她就是为了让伍家准备更多的嫁妆才送这送那的，如此，就让她这样以为好了。“祖母，六儿的婚事有您和母亲操心，六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六儿今日才听说自己的婚事，甚觉奇怪。祖母，您可愿和六儿说说，这太后懿旨上写的是什么呀？”
老太太恭谨地向祠堂方向行了个礼，“小六儿，前两个月你不在府内。是你大哥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太后娘娘圣德，将你赐婚广安侯爷，册为正二品侯夫人。这实在是伍家上下的荣耀呀。”
“太后娘娘的懿旨上可有定下婚期？”
老太太脸色一僵，“婚期倒是也没有定下，只说择日完婚。但太后娘娘懿旨岂可违抗，想来婚期也不远了吧。”
卓夕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此，六儿的婚事，便全凭祖母和母亲作主了。”她是真的不好意思，既让伍家破费，又让老人家操心。
刘氏心下欢喜，这与王室结亲，不仅是伍家上下的荣耀，对于自家老爷和儿子的前程也是大有帮助。这样一想，她又觉得昨日看过的嫁妆单子太薄了，自己还是要去库房找几样东西压压箱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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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璟汰走后，太后缓缓坐起来，一阵咳嗽从她的肺里涌出来，腹间又是一阵疼痛，她咳了很久才慢慢平息下来。她哀伤地看着苏嬷嬷，闭上了眼睛。
苏嬷嬷拧了干净的热巾子，轻轻地按压太后的眼角，然后才是脸部。却不想那眼角的泪水越来越多，苏嬷嬷慌忙把巾子展开成长条状，覆在了她的两只眼睛上，才算看不见那些液体。
可是下一刻她又慌忙从自己的腋下拉出一条巾子，急急地按在了自己的眼角。
良久之后，才听太后一声叹息，长长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苏嬷嬷知她最难过的时刻已经过去，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轻轻地把太后面上的巾子取下，放入盆里洗过，又替太后净了面。
太后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沉沉地说，“且先让乌雅她们回来吧，莫要再查下去了。再查，只会让哀家心中那仅存的微弱希望完全被浇灭，徒增伤心而已。”
苏嬷嬷感同身受，轻轻应了声“诺。”想了想，又问道，“洪玲那边，不如也让她先回来吧？”
太后点点头，“应该早些警醒的，小德子死在顺直门的那日，哀家就应该警醒了。”
苏嬷嬷自责道，“是。那日恒儿送来小德子的死讯，奴婢就应该想到定是他发现了什么，才会遭遇了毒手。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您净水的盆中动了手脚。”她们日防夜防吃食衣物，却怎么也没料到问题出在了水里。
太后悠悠道，“嬷嬷莫要自责。那夕丫头不是说了吗？虫卵透明无色，会沾在手上也不奇怪。只怕他们不是只放了一次，而是日日都将那虫卵放在水盆内，直至那染病的宫女死去，才无人接替了。这样的事，防不胜防。你我都逃不过。”
“好在夕丫头说有法子，只得劳娘娘您再受累几天，兴许法子就来了。”
太后平静地说，“那日听得那洪大夫说此蛊无毒后，哀家倒是放心不少。哪怕 是最后哀家仍然不得善终，却不必似先王那般受噬心之痛。若是夕丫头之前所言非虚，先王怕是入殓后也无法全尸，一代帝王竟得如此凄凉，哀家竟也无法为他求得公道，实是苍天无眼哪。”
苏嬷嬷安慰道，“您毕竟是努力过了，而且还因追查先王之死引祸上身，您已是尽力了。若先王泉下有知，定也会颇感欣慰的。”
太后仍沉浸在回忆里，“哀家记得，先王的最后那几日，时时与哀家倾诉心口剧痛，若大虫啃噬。哀家只以为是他咳得胸痛，夸大其辞。缠绵病榻之人，会不自觉放大自身痛苦，哀家也能理解。如今想来，怕是那虫噬心口竟是真的。哀家前几日咳血之时，便总是想，会不会哀家中的是与先王一样的蛊虫。若是立时便死也就罢了，若要像先王那样疼痛上数月才断气，哀家定会让你一杯鸩酒了结了哀家。”
苏嬷嬷听了不禁毛骨悚然，不自觉老泪纵横，“太后……”
太后回过神来，勉力笑了笑，“嬷嬷，你看，我们不是熬过来了吗？我信沅儿，信夕丫头。这个夕丫头啊，说来也奇怪，哀家总共就没有见过她几次，却总觉得与她很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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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夕回到落月院，把吴妈妈叫到跟前，问，“吴妈妈，我刚刚听说了太后赐婚之事，不知吴妈妈可知此事？”
吴妈妈奇道：“太后赐婚？为哪家公子小姐赐婚？”
卓夕仔细看着她的神色，“吴妈妈不知？”想来伍行请出太后懿旨之时吴妈妈并不在伍家。
吴妈妈摇摇头，“老奴确实不知。”她突然大惊失色，“是太后为侯爷和其他姑娘赐了婚？”
卓夕连忙安抚她，“吴妈妈莫急，不是其他姑娘，就是替我和侯爷赐了婚。”
吴妈妈放下心来，接着又惊喜欲狂，“夫人是说，太后娘娘为侯爷和夫人赐了婚？”
卓夕点点头，“是。”
吴妈妈高兴地说，“太后娘娘圣德。这下，夫人可是名正言顺了吧！”
卓夕皱皱眉头，“可是，这懿旨来得蹊跷，吴妈妈，你若是方便，替我在府中打探一二，这两个月，府内究竟发生了何事？”又是何事，让这个懿旨横空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