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氏看了一遍,竟是一点儿差错都没有,又快又准,心里想,这可真是西边儿不亮东边儿亮——罢了,女儿是自己的,已经十一了,或许没几年就要说一门亲事嫁过去,在娘家的快活日子也没多久了,何苦要逼着她做不爱做的事儿?
这样一想,费氏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摸着郭碧玉的头发道:“晚上有灯会,方才你衡玉堂哥过来,说是要带着佩玉、美玉出去,看样子是怕有长辈们约束,想自己看灯耍子玩儿,你要不要去?”
郭碧玉目的达成,心情也好了不少,笑道:“去!怎么不去?”
早些年的时候,上京城里的上元节还没有这么热闹,一来是百废待兴,没那个闲钱,二来,光是前面那场****的清算,就弄了好几年,虽然没到人人自危那么夸张,可的确也没有心思办灯会。
还是最近几年,慢慢显露出了太平盛世的气象来,每年都有灯会,由当今圣上自掏腰包,一年比一年热闹。
圣上偶尔还会在城门楼子上观灯,有个与民同乐的意思,各公侯府第、世家官宦,也存了讨好的心思,有意为这良辰美景锦上添花,在各自府第门前的大街上,除了每隔一段路就架好了形形色色的灯树之外,还搭了灯楼,扎了灯轮,一个赛一个的高,一个赛一个的美。
然而这些再高,也高不过朱雀大街那一溜由宫里边儿出钱扎出来的花灯灯楼。
数十尺高的两座披红挂彩的灯楼分别座落在朱雀门两侧,从朱雀的最南边儿一眼就能看到。
灯楼中间夹着一个巨大的灯轮,由一千多个灯笼修饰,一圈圈儿的从火红色一直晕染到了橙色、黄色,乍一看去,仿佛凌空而起的日头一般,映照的朱雀门前如同白昼!
灯轮前面是特意空出来的一大块广场,搭起了数个高台。
当今圣上喜好舞乐,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将乱时极为萧条的教坊和梨园两司都充实了起来,合着太常寺大乐署、鼓吹署一起归云韶府管辖。
上元节这样的节日,云韶府除了从所辖两司、两署中抽取了数百歌姬乐师,更是从民间征调若干乐工艺伎,在这高台之上吹拉弹唱,以庆佳节。
此时丝竹管弦之声响遏行云,又有数十舞姬头戴花冠,红衣似火,极尽豪奢,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如同天女降临。
下面看热闹的人山人海,拥挤不堪,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高台上,郭碧玉就听四面八方炸雷似的喊声。
“仇十郎!仇十郎!”
那人对着朱雀门那边叩首拜过之后,才直起身来,悠扬的歌声就从台上响起,唱的是《上元太液游》。
郭碧玉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上辈子。
扬羽鲜少唱歌,一般都是以乐师身份出去讨生计,但他的确唱的很好——比这个仇十郎强上十倍百倍。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扬羽的歌,闷闷的转过头道:“咱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齐叟、四个仆役连着青燕和雀儿两个,护着她从人堆儿里挤出来,郭碧玉左看又看,觉得少了什么,猛然大吃一惊道:“堂哥他们呢?”
大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行人擦肩接踵的,哪还有郭衡玉他们的身影?
齐叟本来也是费氏特意拜托了看着大娘子别丢了的,四个仆役也是长房跟出来的,自然眼珠子只盯着郭碧玉一个,齐叟便指了两个人道:“你们再进去找找,别走远,我看着大娘子在这下面等着。”
说罢便护着郭碧玉站在一棵桃花树下面。
桃花树自然是假的,用粉色的薄绢做成桃花形状一片片粘上去的。
郭碧玉等的无聊,拽了一根枝条下来,眼看着上面的花都快被她揪光了,才看到那两个仆役满脸大汗的从人堆儿里钻了出来,看到齐叟一起摇头道:“没见着。”
齐叟道:“想是挤散了,二房也有七八个仆役跟着呢,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对于跟郭衡玉他们走散了,郭碧玉倒是无所谓的,而且上元夜几乎全上京城的人都出来了,在这里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她点点头道:“叫个仆役回去报个信儿,就说我们和堂哥他们走散了,两边儿都有不少人跟着,谁先到家了都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