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着面,郭碧玉则静静的思索着。
若是铺面,定然是要买在东市的。
东市周边的几个坊区,达官贵人居多,不消说,若要生意好做,聚时珍必须、也只能开在东市。
郭家的聚时珍,在江南的各个分号门口的楹联都是一样的。
聚天下臻宝,汇一时之珍。
口气是大了些,可是在江南甚至更南一带却毫不夸张。
时值隆平盛世,万国来朝,先前的内乱对于富贵逼人的士族、官宦人家来说,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
仿佛是为了弥补这一场战乱导致的惊惧,也似乎是呼应圣上拨乱反正后的太平气象,世家大族的花销用度更比原先讲究、奢靡了几分。
原有的世家大族自不必说,在战乱过后受了上面嘉赏的萧、王、袁三姓几乎是比着来。
郭家便是瞅准了这一点。
做平民生意能有多少赚头?
郭皋少年时便弃文从商,在做学徒的时候就是个极有眼力的人,否则也不能凭他自己就担负起他弟弟郭仪的学资。
要知道,求学可相当的不便宜!
乱世初平的时候,郭家的铺子也小有积累,郭皋竟是二话不说,倾尽全力从扬州的海商处吃货,龙脑、沉香、象牙、犀角自不必说,尤其是那些来自海外各国的珍玩奇器也进了不少。
那时节有这个眼光和魄力的人并不多,可谁知一反手便是十倍百倍的利润?
原本是物以稀为贵,下面也有不少大管事提议捂着些往外卖,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成了稀世之珍了呢!偏偏郭皋瞅准了后面是一个太平年接着一个太平年,从不囤货,也不坐地起价,不但赚得盆满钵满,在贵族人家中也得了个气量大的好名声。
郭皋可没傻到只这样就完了,打过交道的各国海商里面,男女都有,男的便是郭皋带着茶山、瓷器厂的逛,女子则是费氏亲自出面,绸缎行、香粉行的跑。
只要有言谈之间流露出看中的意思的,郭皋便着手进货,一来一回,又把之前买海货的钱拿了回来。
行商讲究的是个先机,海商这种交易又和寻常的生意不同,时间太长!这一波没赶上,等一年半载算是短的,长的几年都有!
待到别的商家意识到了,聚时珍已经和人家做过了几个回合的生意,无论是混脸熟还是谈信誉,都早已经撒丫子跑在了前面。
等聚时珍成为了江南第一的大商号的时候,郭皋早已和岭南一带的朝廷市舶使成了通家之好,官宦、世家中约有七八成是聚时珍的主顾。
单是聚时珍一个商号,便已经能吃下扬州、交州、泉州几处大港的将近一半的海货珍品了!甚至聚时珍自家也有了出海的商船!
郭碧玉看着墨鸦将郭能和齐叟吃光了的碗碟放回食盒,心里有些不爽。
若不是因为郭碧玉的二叔郭仪混成了一名京官,郭老太太又想着一家团聚,谁会愿意离开她记忆中生活极度豪奢的江南啊!
墨鸦又给两个人上了茶,郭碧玉才道:“那京郊的地和铺面可买了么?”
郭能啜了一口茶,道:“地还算是好买,价钱也在大郎君和夫人说的范围内,只是东市的铺面……不好买。”
“哦?”郭碧玉手上的茶盏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是没人卖,还是价钱谈不拢?”
郭能也不知道这谈话该不该继续下去,他想了想,耍了个心眼儿。
总归他也不能和齐叟等到郭皋夫妻来了上京再买地买铺面啊,那岂不是显得他太过没用,可他也问不着二房。
二房那两位,是只管花钱,却不沾手的清贵人。
如今大娘子对这件事儿一副上了心的样子,那不如请大娘子拿个主意,总归现在长房在上京大娘子最大。
他想到这里,轻咳了一声:“大娘子可知道,上京的两片坊市设在何处?”
郭碧玉笑起来:“大管事还要考考我吗?上京的坊市有东、西之分。聚时珍做什么样人的生意,店铺就要在什么地方买。达官贵人们都在东边儿的地段置宅修园,宣平、常乐、平康十数个坊都环绕着东市,咱们自然是要在东市购买铺面。”
她脸上稚气未脱,说话声音清脆动听,可偏偏说的又有模有样的,郭能心中欢喜,这才实心实意的道:“就是东市,可没想到这么贵。我和齐叟二人看了几日,相中了两个店铺,都是前面二层的楼阁店面,后面带一套小院,好是好,却要三万钱,为了以后打算,起码也是先要拿下两个……这样就要六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