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看着他月色之下那种又担忧又后怕的神情，听着他乱糟糟地说着重复了好几遍的、责备的话，突然笑了。
大概这个世上还能给她带来些暖意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她侧过脸去，吸了吸鼻子，然后下了马，走到扬羽面前，脸色如霜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下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现在出息了？什么事情都敢做？窥探、打听客人隐私，是盛世华音写在规矩里第一条做不得的事！你是盛世华音的半个股东，首席乐师，你竟然带头坏盛世华音的规矩！”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道：“窥探还不算，还要往外流传，你这做的可以，嗯？”
扬羽忍不住低下头道：“我……无意间听到的……”
“无意？”郭碧玉冷笑了一声，“你耳力好是不是？”
扬羽便道：“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们提起大娘子的父亲……然后、然后我就多听了一会儿……”
郭碧玉气得不行，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件事被他们发现盛世华音会怎么样？直接会垮掉！你知不知道！”
可她又哪里是在乎盛世华音垮不垮掉呢！
若是被那些贵人发现，扬羽该怎么办？他是最危险的！
但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了这样的一次，保不准就有第二次……只要关乎她，扬羽竟然什么都顾不上了，到时候万一被人抓个正着，直接就完了！
她怎么不知道扬羽还有这么疯的时候……可她瞬时便想到了上辈子。
她早该知道的，扬羽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她只能用盛世华音警告他。
郭碧玉大声道：“盛世华音是我的心血，圣上是盛世华音的二东家！你让别人怎样去猜测圣上？设立这样的地方是为了窥伺朝廷大员和各个贵族、世家？圣上可以什么都不认，到时候别说是一个你，一个我，整个郭家就完了你知道吗？”
就在扬羽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便看到郭碧玉再度向他这边走了一步。
那是很近的距离了。
他正要后退，便有一双手拉住了他。
一双眸子定定地瞧住了他。
月色明亮，凤眸微红。
郭碧玉道：“答应我，别做那种危险的事。”她的红唇开开合合，“我把你护到了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的。”
扬羽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听见郭大娘子说了“答应我”三个字，后面的，他什么都没听见。
他下意识地点着头。
其实心里压根不知道答应了什么。
郭碧玉这才将手松开，道：“跟我回去。”
扬羽这回摇头了。
“大娘子，我在城门前等候一下，也就两三个时辰的事，还可以在马车里面歇息，不难过的。”
郭碧玉道：“也好。”她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车夫，转身上了车，道，“在这儿等着好了。”
扬羽道：“大娘子，您、您回樨山别院吧，我可以骑马下山，让马车送您回去。您好好休息。”
“上来。”
“啊？”
“我叫你上车，听话。”
扬羽听到她语气里不容置疑的含义，直觉地感觉到如果不上车，大概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便进了车厢，道：“那我先送大娘子回去好不好？”
这已经很折中了，郭碧玉便点点头，对外面道：“回去，慢点。”
马车在山路上打了个转，缓缓地向上驶去。
“听说你爹已经给你列了好几个人选了。”郭碧玉道。
就在同一时间，扬羽也开口了。
他说的话是：“季郎君很好。”
郭碧玉笑了一下，道：“嗯。”又道，“你觉得他很好？”
扬羽道：“若不是对大娘子上心，应该也不会深夜为了郭府的事情而奔忙。”他想了想，又道，“大娘子也很信任季郎君，我不知道郭府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但是想必是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这倒是。”郭碧玉撑着腮帮子，道，“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季云起也不是纯帮忙的。
郭家出的麻烦是在他与她订婚之后，两家算是绑在一起的关系。
帮助郭家，实际上也是相当于帮助季家洗脱一些不必要的嫌疑。
纵然他们通过订婚来建立的关系时间不长，哪怕是现在退婚，不管郭府的死活，一旦上位者猜忌起来，才不管你什么时候订婚、退婚的呢！
从这点上来说，季家还挺倒霉的。
郭碧玉挠了挠鼻子，如果说季云起也只是为了自救，似乎显得她太过冷漠了些，她道：“季探花人品自然无可质疑。”她看着扬羽道，“你觉得他很好，是说他会是个好夫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