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也是担忧这个结果,前期砸进来的钱和人力且还不论,官府的人是真不会做生意。有官威在身,就很难与两边百姓平和交易,再有一些仗势欺人的官府中人搅乱市场秩序、强取豪夺,亦或者从中捞油水,不但郭集没多久就散了,而且名声和诚信也就败坏了——再想重建,更要难上加难。”
季云起益发对郭碧玉欣赏起来。
能想到这一层,就已经很不一般了。
郭碧玉又道:“说句实在话,那边郭集没了,顶多是赔钱罢了,对于我父亲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更担忧二叔的前途,难不成二叔得了升迁就能甩开手么?郭集若是没几个月倒了,那岂不是拿一场假繁华来欺君?”郭碧玉道。
全锦道:“这点令尊是做对了。”
季云起也点头赞同。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君王是不希望靖安四海的,内乱平定之后,又有盛世,圣上自然就会将眼光放到周围,万国来朝是每个帝王的理想,看东海沿线设的市舶司和港口就知道了,而西北这边自然也要沐浴圣恩教化。
郭集若真是郭仪升迁之后没几年倒了,郭仪必然会被圣上不喜。
郭碧玉苦笑道:“只是没想到,我父亲用尽心力,做了这么多年的郭集,却被人所用,我不用问都知道,郭集最近一两年有可能做了违禁货物的交易。”
全锦拈须道:“既然如此,郭大娘子为何不考虑干脆将郭集让给郭大人算了,反正郭大人也想要这一份功劳,这样真有人揪出由头来也不会找到你们头上。”
郭碧玉摇头道:“全大人,一来我不甘心,二来,真要是我二叔出了事,我们也逃不了干系呀。”
季云起沉吟着道:“这件事分两层,第一,郭大娘子是不是不会放弃郭集。”
郭碧玉摇头道:“郭集是我爹娘的心血,而且那里已经初具规模,便是为了圣上,我也不会放弃。”她说的很是坚决,实际上,在韩毅走了以后,那边人全都被滤了一遍,郭碧玉的原则就是,哪怕就从当地聘用生手,那些摇摆骑墙的、吃里爬外的,也不能用,趁早发了银钱走人。
说为了圣上,自然是冠冕堂皇的说法了。
季云起和全锦都不相信。
商人逐利,真要说郭集连赔这么多年都还要开下去,郭皋怕是个傻子。
郭碧玉也知道他们不会信的,只是那么一说。
从几年前郭集就开始盈利,而且利润颇丰,四通号从那边运回来的各类土产货物,在这边都卖的极好,有道是“善财难舍”,她才不会拱手让人呢!
季云起问明白了她的想法,点头道:“这一点,我可以回禀我爹,让他在李大人、郭大人奏对的时候敲敲边鼓,全大人若看着圣上心情不错,也可以偶尔提一提郭集和郭大娘子。”
全锦沉默着点了点头。
季云起仍是不懂为什么全锦对他有些冷淡,他也不计较,回头道:“那么,第二条,就来了,郭大娘子应该迅速地派人查明,那些通过郭集购买的马匹、铜铁等违禁货物,手续都缺什么,能否补上,若是不能补上,当初是谁接手的,去向又是哪里。”
郭碧玉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道:“怕是要动用一切力量了。”
“对,这件事是最重要的。”季云起道,“如果真是驻军购买,中间流程少了东西,那还算好的,怕是什么贪官腐吏想要留个口子,以后行敲诈之事。”
郭碧玉道:“若是这样倒也好处理。”
“不妙的是,如果不是驻军购买,却假借这个名义,马匹和铜铁的去向就很可疑了,你要知道,朝廷是最忌讳这种事的,有多少,去了哪里,有没有往其他州运送……”
郭碧玉倒抽了一口冷气。
季云起便知道她明白了,也不由得暗赞她聪明。
都说上京双玉是聪慧无比的女子,郭美玉那个就不提了,便是季瑶,也差郭碧玉多矣,聪明劲儿都用在了旁的地方。
他不禁暗叹道:“养在深闺的这些小娘子们大概能一眼看出哪句诗词韵脚不太对,一耳听出曲子里错了什么音,可肯定没有郭碧玉对危机甚至政局这么敏感。”
郭碧玉的确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
无论是马匹或者铜铁流入到这边,去向难以追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什么人才会要这些东西?
只有啸聚山林要造反的才需要这些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