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郭碧玉无声无息地在她爹娘放权之后,就开始布置了,地方偏远有偏远的难处,人过去了,才知道一个小小的郭集,也分了好几派,死忠于她爹娘这一房的也有,可被其他三派打压的不行,这自然和韩毅也有极大的关系,他本人就是个骑墙的,一边讨好李延贵,一边和郭仪来往,另一边,在表面礼数上似乎又忠于郭皋——年节的时候从来都是不远千里叫人送那边的土仪过来,一送就是几车。
另外就是,他在账目上动的手脚不大。
毕竟,他们图的是整个郭集。
现在郭碧玉手里攥着韩毅,已经问清楚了下面的安排。
先是由李延贵在奏对的时候大大的吹捧一番郭集辅佐靖边、通藩和睦的效用,将郭集挪移到整个郭家的头上,这时再由郭仪有条不紊的奏对一些郭集经营上的方略和那边的风情,表述一番他身在上京却没有将郭集仅仅作为晋升之阶、一直殚精竭虑操心郭集发展的忠君之心。
这就核对上了。
郭碧玉回忆起了上一辈子的事。
上一辈子,她没有听说过郭集与长房有过什么关联了,反而是二叔因为这个受到了圣上的表彰。
眼下庆幸的是韩毅还没有和郭仪见过面,单凭以前的书信,郭仪未必能太了解郭集的运营模式。
但是……郭碧玉不想掉以轻心。
她厌恶她这个二叔,但是郭仪的本事,她是知道的。
就算已经入仕,做了户部侍郎,可是郭仪却是无数寒门士子心中的崇拜对像,直到现在,他也会不时去一些文会,偶有诗篇或策论流出,声望相当不低。
笔杆子就不说了,表面上的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说起来都不打喯儿的,万一在圣上面前花言巧语,郭府又没有分家,真让圣上以为郭集都是二叔立下的功劳,那可就很恶心人了——那就会给二房插手、甚至入主郭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更关键的是,郭集里面的人事却是从郭皋这头派过去的,郭碧玉最怕的是,韩毅这么一搞,出了事以后全都扣在郭家长房的头上。
她皱着眉头,对着下面的人道:“去,拿我的拜帖,请全大人来樨山别院一会。”刚说完,她又道,“再去看看季郎君在不在,也请他过来一趟,说我……有事相求。”
因不知道全锦什么时候才有出宫的机会,郭碧玉虽然心急,但也没有办法,反倒是季云起先带着季瑶过来拜访,只说是季瑶在这边做文会,请了一群小娘子过来热闹几天,他不放心,陪着过来。
郭碧玉倒也应邀去了一次,作为季瑶未来的嫂子,未来相府的少夫人,这回可真没什么大家闺秀敢轻视郭碧玉了,面子上都相当的过得去。
事实上就是贵女们教养都很好,若是想真的以礼相待,那绝对让人如沐春风,绝对感觉不出一丁点儿不适来。
可无奈郭碧玉无心感受这种关怀和结交的热情,碍于她在场,季瑶和其他那些文采斐然的才女们既不能吟诗也不能会文,只能枯坐着陪着,她也过意不去,再加上她心中有事,所以只去过那么一次就回了自家樨山别院。
反倒是季云起来了几次,郭碧玉与他相谈甚欢。
季云起也是有些暗自吃惊。
他原本也只是以为郭碧玉上京的生意多,没想到她对江南和西北的风土人情也有些了解——不,不能说是了解,而是有很深刻的认识。
其实对于郭碧玉来说,这没有什么难的。
她从这辈子重活、第一次走进东市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对上京之中东西两市来自各地的货物的价格变动从来没停止过记录,更不要说她自家开的邸店就是个指南,什么货囤多囤少都了如指掌。
以前她是用价格波动跟那些一个月以后才能传到上京的消息做比对,而今,几年过去,她早已能从价格波动上摸出来一些各地农工甚至官场上的变动了。
加之她又接手了四通号和郭集,还顺着运河走了一个来回,将四通号中最关键的若干个分号以及往西北那边的商路都捋顺了,为了做好这件事,还把其他规模较大的马队和车行的情况用了几乎一个月才全数了解了,甚至和这些东家们书信来往了几个月,才做了最合理的调配。
可以说,其他小娘子擅长的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郭碧玉是一样不会,上辈子那点老本也是快忘光了,摸索门道做生意这种本领反而越发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