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这才明白过来,扬羽仍然没有醒,刚才说的也不过是呓语,大概是因为在醉梦之间,与他在订婚宴上含笑祝歌的时候不同,含了一种孤伶伶的可怜劲儿。
她没再说话,只是再度扶住了扬羽要垮下来的身躯,道:“我在呢。”
扬羽这个样子没法下车,又是老胡去拍门,将已经打烊了在屋里休息的萧老大夫请到了车上,小萧大夫在旁边打着灯笼,站在车门口都能闻到酒气,惊讶道:“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他吸吸鼻子,道:“酝和春?倒不知道扬乐师还能喝这么浓烈的酒。”
萧老大夫道:“大娘子,扬乐师不妨事,老朽去开两副药剂,一个是解酒的,今晚便熬了给他喝,另一个是润喉养肺的。”
郭碧玉道:“多谢您了。”
又等了一会儿,萧老大夫才回转来,身后的小萧大夫提着一多一少两副药,递到了车上,道:“用法都写在了方子上,遵照方子行事便可。”又送上来一壶凉茶道,“给扬乐师且先解解渴润润嗓子,这壶是新的,没用过,您用壶嘴送点儿水进去,不容易洒出来。”
待等郭碧玉的车走远了,小萧大夫才道:“爹,您开个解酒方子也就是了,怎么还要养肺?”
“你懂什么,郭大娘子亲自带着扬乐师过来,想必这酒也不一定是扬乐师自己个儿喝的,万一是被人灌的,呛到肺里,不好好养护也是容易留下病根,这么个被郭大娘子看眼珠子一般看护的人,咱们多思虑一步也没错,再者说了,医者父母心。”
小萧大夫撇嘴道:“这条街醉汉也不少,也没见爹爹你医者父母心。”
萧老大夫便猛然敲了一下他的头道:“还酝和春,酝和春!你什么时候对酒这么懂了?一闻就知道!”
从萧家的医馆离开,老胡便架着这辆马车开始了东南西北兜圈的过程。
郭碧玉给扬羽顺了些凉茶入喉,扬羽也缓缓地恢复了些许意识,只是仍然昏头涨脑的不知道身在何处,却不愿意回乐户巷子那边,迷迷糊糊地要回自家的宅子。
自从惠琴去伺候扬十指之后,扬羽便将乐户巷子那个院子好好修整拾掇了一番,自己在别的坊置了一间极小的屋子,从扬十指那儿搬了出去。
郭碧玉知道这件事,但老院子逼仄,扬羽住在那儿的确也不合适,这是他的安排,她便也不去插手,只是怕有些居心叵测的人上门去打搅,便叫人暗地里在新住所旁边照应,她自己却不曾去过。
早知道有今天,她说什么也要过去认个门啊!
看着扬羽趴在车窗上醉醺醺地东指西指,郭碧玉苦恼地按了按额头,从后头拽他道:“扬羽,别把胳膊伸出去,听话。”
“不,不是这里。”
“奇怪……为什么这条巷子里的房子都一样……”
“这条巷子……和那条巷子也一模一样……”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郭碧玉担心过会儿要宵禁,便道:“不行去通善坊我那个宅子吧。总在街上瞎转也不是办法。”
老胡刚应了一声,胡同口便出来一个人,道:“可是郭大娘子的车?”
郭碧玉凑到扬羽后头,往外一看,是她先时嘱咐在扬羽宅子附近关照的人,名字叫肖杰,是她特意请齐叟从相熟的武师里雇来的。
肖杰道:“因对大娘子的车驾不熟,看您在这儿晃了十七八圈儿,扬乐师露出脸来我才认出来。”
郭碧玉喜道:“扬乐师喝醉了,赶紧带路,送他回宅子。”
扬羽的小房子刚才怎么也经过了七八次,郭碧玉哭笑不得,哄着趴在车窗上的扬羽下了车,道:“且轻一点儿,别抻着胳膊。”
待等把扬羽安置到了矮榻上,老胡才道:“大娘子,既然人送到了,大娘子回去吧,我还能赶着宵禁前把您送回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