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郭碧玉压根就没伤心,她的“盛世华音”即将开张,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
这一行对她来说极为陌生,扬羽在潜心准备演出,每天都要往云韶府那边跑,与余禾子等内教坊的乐工们排演,早出晚归,郭碧玉已经是隐隐有些后悔了,要叫扬羽这样辛苦也不是她的本意,更何况与内廷乐工合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必然也是压力极大!
绕是这样,一大早玉刚便捎了扬羽的信,郭碧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打开,好几页,都是关于郭碧玉这家盛世华音要注意的事,字里行间是真怕郭碧玉赔了钱,尽心尽力的列了足有几十条!
这几十条工工整整地、条理清晰地写在信上,想也知道是他后来又誊写了一遍。
郭碧玉心里涌起一阵洋洋暖意,又有些微酸,恨不得立时去找扬羽,可眼下扬羽正在云韶府那头,等到了他结束了,那会儿也晚了,她刚今晚再度约了全锦,实在没法分身,便对着玉刚道:“你去四季别院候着,把我的话转述给扬小郎。”
这差事虽然轻省,可玉刚却知道在郭大娘子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急忙又回了四季别院,到了天色将晚的时候,便跑去了门房,和门房老卓边喝茶聊天,边等着扬羽。
过了一阵子,玉刚就从窗户那儿远远看见马车回来了,急忙出了屋,候在门口。
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趁着月色初升,玉刚就看见扬羽下了车,一身素白的衣袍穿在人家身上,就皎然出尘,大概是因为这一天煞是疲倦,让他又带了一股倦怠的气息——玉刚搜肠刮肚也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就这股懒懒的样子,也极好看!
虽然扬羽精神头有些不足,但腰背仍然挺直如松,说实话,玉刚还从未见过一举一动都这么让人爱看的郎君——就算是那些号称芝兰玉树的世家郎君,他以前在安王府倒台之前,也见过不少,可没一个有这样的风仪!
扬羽见玉刚正在门口,脸上的倦容一扫而空,快走了几步,道:“是郭大娘子来了吗?”
玉刚微笑道:“郭大娘子原本是想过来的,只是晚上无暇分身,便让小的过来捎几句话。”
扬羽微窘地笑了一下:“是我问差了,都这么晚了,郭大娘子原本也不该来这么远的地方。”
玉刚陪着扬羽边走边小意寒暄道:“不知道扬乐师这些日子排演可还顺利?”
这一出《踏摇娘》,若是排演的好,是要给圣上看的。其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给了扬羽,内教坊中的乐工们怎么会轻易服气?而且除了扬羽是个自由身的乐师之外,其他的人,包括余禾子、其他角色,以及奏乐、伴舞等,都是出自内教坊,这样一来,区分不要太明显。
虽然不敢公然如何,但是排演的过程,着实算不上愉快,比起之前和十二花事坊那次的体验可差远了。
不过扬羽心里也明白,那一次必然是郭大娘子使了力,而这次能够拿到这个跟余禾子合作的机会,都十分难得,他怎么能再抱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让郭大娘子烦神呢?
扬羽含笑道:“烦劳您转告郭大娘子,排演都很顺利,请她不用担心。”
说话间到了郭碧玉为扬羽安排的住处,扬羽这才道:“郭大娘子有什么话要嘱咐?”
玉刚便将声音更放缓了十分,收起了平时在外面的倨傲劲儿,微微躬身道:“大娘子说,信都收到了,很有助益。”
扬羽的脸色便明亮起来,道:“有用就好。”
“大娘子还说,扬乐师别这样辛苦,排练一天,已经很疲累,回来以后好好歇着。”玉刚偷觑了一眼扬羽,道,“不许熬夜写东西。”
扬羽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好,我听郭大娘子的,实则我也想不出来别的了。”
“大娘子还说,若是在云韶府受了委屈,尽管说。演好演赖,都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别坏了自己个儿的心情,也别太劳累。”玉刚顿了顿,又道,“大娘子说,上次说赔不赔钱什么的,原本就是开个玩笑,扬乐师千万别当真,只管放手随心做,无论结果怎样都有她担着。”
扬羽练了这么多天,嗓子一直保护的很好,而今却有些发紧。
上次千秋节,也是郭大娘子好不容易替他争取来了机会,可她简直比他自己个儿还紧张,直说不然不要去了。
郭大娘子是把他放在比什么都重要的位置上,这份心……
他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下,道:“我晓得。”
玉刚又道:“大娘子说,她也知道这场歌舞戏就您一个人是外来的,上演的时候服饰必是云韶府定好了的,她就不再给您独一份儿的预备衣饰了,不然反而扎眼。”
他又将郭碧玉零零碎碎的嘱咐一条条说了,最后才道:“大娘子说,明个儿再过来看您。”
说完了,玉刚自己个儿都想拍大腿,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明天就过来了,今晚上还让他传话!这得是有多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