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羽认真地边想边说,虽然速度不快,可显然每一句话都是认真考虑后说出口的。
郭碧玉很少见到这样的扬羽,微蹙的长眉,专注的眼神,和咏唱、奏乐或者剑舞时候的他相比,有着另一种不尽相同的光彩。
即使是个乐师,他也如同遗落在泥沙之中的珍珠一般,洁白而明润,无论在哪里都散发着温柔的光芒,唯独不该成为别人眼中的玩物。
扬羽道:“我眼下只能想到这些,回去之后我再仔细想,写在纸上交给您。”
郭碧玉笑道:“其中歌舞戏还是最重头的部分,远不是你一人就能撑起来的,你若有合适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办法替你将人配齐全。”
她望向窗外,道:“这里的景色,怕是除了皇宫御苑之外,上京城中最好的一处了,周边更有画舫、行院,也有极出名的酒楼、茶肆,唯一欠缺的,便是一个能尽情观览绝妙歌舞的地方。我要将这里做成遍上京中最有名的一处所在。”
她回眸笑道:“夜光中灯影如织,烛光交映,流光溢彩,而此间舞榭歌台、夜宴笙歌——这样的景象,想想也十分让人迷醉呢!”
郭碧玉没有说出口的是,在这之中,扬羽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颗星。
她比不得当今圣上,数位受他恩宠的乐师甚至还得了官品。
她也不能比长公主直接将李一川纳入府中一直护着,那样对于扬羽而言,也是不公平的。
她能做到的就是用她的力量让扬羽名动上京,即使是一名乐师,也是无论谁都不能轻轻松松就敢在明面上欺负了去的乐师。
想到这里,她道:“我先前送过去的《踏摇娘》的卷册你可看过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扬羽眼睛便越发的明亮起来。
“看了。不瞒郭大娘子,我在四季别院无事,学会之后,已经自己个儿对着一棵树演练了数次呢!”他兴奋地道,“果然是连圣上都喜欢看的一出歌舞戏,当真十分美妙。”
“这就好了。”郭碧玉道,“这出歌舞戏在内教坊中,向来是由余禾子与仇十郎所演的。仇十郎春末的时候家中母亲去了,他是个受圣上恩宠的歌者,听说圣上不但许他告假返乡,还允了他一年守孝,不举歌舞。”
扬羽不由得道:“圣上人可真好。”
郭碧玉被他这句话逗笑了,道:“的确如此,因为这件事,史官还记了一笔,大大的恭维了几句,只是不知道仇十郎给了那史官多少银钱。”
扬羽大窘,道:“还能这样啊?”
“嗯。”郭碧玉道,“扬羽,其实以你现在的技艺,完全可以进入内教坊。但是一旦进入,便再不得自由,除了身子是全乎的,和内侍几乎也没什么两样。”
她说的很直接,扬羽红着脸道:“我不进内教坊。”
远远站着的墨鸦等人对于自家娘子时常语出惊人、口无遮拦已经习以为常了,就算这样,还都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郭碧玉接着道:“听说圣上思念仇十郎,便叫内教坊中的人排演《踏摇娘》,可看过之后,并不很满意。”
扬羽道:“余禾子的大名我是听过的,她音高而且清亮,到高处不同其他人,并不尖锐,反而圆润,和她搭配,怕是很难。”
“圣上不满意,下头的人自然要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因此要从上京的歌者中挑一个与余禾子合作。”郭碧玉看着扬羽仿佛猜到了什么那种又吃惊、又不敢相信的神情,笑道,“这个人,便是你。”
这事情,自然还是全锦做成的。
全锦是个郭碧玉摸不透的人。
说他对扬羽没想法吧,可他和郭碧玉一样,来仙客来看完了扬羽的演奏之后便匆匆离开,这一点郭碧玉也能理解——大内侍,那得有多忙,能每个月想办法出宫都是挺不容易了,就不要说整个晚上都滞留在外面!
但是在旁人眼里,难免又有了些想传又不敢传的流言——扬羽是全大人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