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关的时候,郭老太太左盼右盼,才把郭皋两口子盼了回来。
在郭府的大门口,一看到郭皋,郭老太太眼泪就出来了,哭道:“我的儿,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郭皋原本是个胖胖的身材,而今是有些消瘦,而且风尘仆仆的,脸色也不好看,原先胖脸儿,还能把皱纹撑开,现在瘦了,益发显得皱纹远比开春离家的时候多。
费氏更是紧紧锁着眉头,嘴唇旁边还挂着个大燎泡。
郭皋勉强地笑笑,道:“儿子不孝,让娘挂心了,天气冷,咱们进屋说话。”
他俩这副模样,郭碧玉心里也“咯噔”一下,难不成还真的出事了?
等进了松鹤堂,一家人团聚,费氏往郭仪旁边张望了一下,道:“弟妹呢?”
郭仪笑道:“她已经快临盆了。”
费氏笑道:“可不是,看我这记性,最近事情太多了,给忙忘了!”
郭老太太只将郭皋按在身边坐下,忧心道:“是不是病了?”
郭皋道:“儿子没病,身体好着呢。”
“那是怎么回事?”郭老太太自然心里又有点儿怪费氏,道,“那怎么瘦了,原来还是个圆脸儿,现在都变成长脸了,是伺候的人不够?”
郭皋道:“娘,您想哪去了,不是这个,是生意上有些不顺当,您也不懂,就别跟着操心了。”
郭老太太的确不懂,便道:“不然咱就别天南海北的跑了,钱哪里能赚到头儿?够花用不就行了吗?”
郭仪对做生意这件事虽然嗤之以鼻,可毕竟关系到他的日子过的好坏,更进一步的,还关系到他的仕途。
他前一阵子听郭碧玉说上京的聚时珍生意不好,第二天就差人去打听了,还特意以东家亲弟弟的身份要了帐来看,他又看不懂,便拿了回来给李氏看。
李氏看了一夜,看完了肚子疼,差点见了红!
结果当然是差到了极点!
账本上面货物出货是极多的,可利润却微薄。
按照冉掌柜的说法,别看买的多,可那是大幅度降了价格,否则压根就卖不出去!
聚时珍做的是珍玩名品,一件东西卖不出去押在店里,往往一押就是几百缗、几千缗甚至几万缗冻住了,多几件,什么样的店铺也扛不住!
做生意要流转起来,才有活路。
因此按照规矩,若是三个月不能售出,就要考虑降价,甚至是本价、低价出售,为的是回本,或者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上京聚时珍卖出去的东西,多是这样积压时间太久不得不降价售出的,因此有的不但赚不到钱,还赔钱。
而今郭仪又看见郭皋脸色不好,开口就说生意不好做,出了问题,心里自然提心吊胆的,一想起郭皋带回来的箱笼,似乎也没有往年多,便开口道:“怎么回事?原先在江南不是十分顺利的吗?”
郭皋看了一眼郭老太太,面色不虞道:“二弟怎么这会儿问?娘又不懂,听了跟着上火。”
郭老太太便着急道:“到底怎么了?我就算是听不懂,你也说说,不然我不是更要瞎猜!”
郭皋便闷闷地低下头,也不言语,最后还是费氏红了眼圈,道:“娘,咱们聚时珍原本是做藩国生意的,这些年一直和他们打交道,因为圣上圣明,年景也太平,聚时珍购进货物,都是一船一船购入的。”
她转头看着郭仪道:“二叔也知道,聚时珍每年盈利有五成照例是不分红,而是接着投进去,就因为这个规矩,咱们家才能越做越大,可做大了,就不是想不干,就不干的,有多少钱都在里头压着呢!”
郭皋便怒道:“你说这些干什么,让我娘和二弟操心!”
“我说说怎么了?”费氏道,“你这一个多月都睡不着,我怎么就不能说了?还非要遮着掩着!谁体谅体谅你啊!”
郭皋脸涨的通红,一拍桌子站起来道:“这是我娘,我二弟,我愿意遮着掩着怎么了?我愿意担着怎么了?不乐意在我这艘沉船上呆着,好好好,我立刻就写休书,你给我滚!”
费氏嗷的一下便哭起来,道:“郭皋!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自从嫁到郭家,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跟你跑南闯北,身子都熬坏了!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这是活生生逼我去死!”她猛然站了起来,向外冲去,边冲边喊道:“我不活了!”
郭老太太那边喊“快拦下来”,这边郭碧玉一骨碌跪在地上拽住她娘的裙子,两个丫鬟玉福玉庆挡在门口,常妈也急忙奔过去劝着道:“大娘怎么气性这样大?大郎也是在气头上,您多体谅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