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对自家堂妹似乎意见极大的郭衡玉,道:“十几个人跟着,能有什么事?若有一点不当,这些奴仆首当其冲要受到家主责罚,又怎么会看着郭大娘子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印天南又饮了一杯酒,道:“季兄这话,说起来自然好听,若是令妹也这般行事,你也能这样想才好。”
喻西林心知他这是酒多了,今晚上弄得郭衡玉心中不爽,又来招惹季云起。
季云起岂是他能招惹的?那是季相之子!就算是印天南他爹总被当今圣上赞誉,可哪里及得上当朝的相爷?更何况季云起也不是一般人!
虽然喻西林与他同为明玉四秀,可总觉得季云起深不可测!
季云起却不与印天南计较,朗声笑道:“珠帘掀起,不坐于暗室,就连赐下赏钱,也与诸位听曲的同好一起公之于众,岂不是比心中喜爱却不敢明言、甚至以此为丑事的人强上许多?若我那个妹妹如同郭大娘子这般行事,坦荡磊落,我是没有二话的。”
他说到此处,突然又忍不住玩笑道:“只是我家没有那么阔绰,若是我妹妹敢打赏这许多银钱,怕是几个月都没有月例钱可以用了!”
喻西林笑道:“云起兄胸襟不可谓不大,倒让我等汗颜,来来来,咱们不提这个,且论诗酒!”说罢顺手又给印天南满上了——心中却道:这家伙还是醉死在这里比较好,千万别再说话了!
直至深夜时分,郭衡玉才回到郭府,书童李文扶着他进了府门,又打着晃地往西院走去。
刚进西院,李文就看见二夫人扶着郑娘子站在那儿。
晚上已经很是寒凉,李氏挺着大肚子站在那儿,就算是披着一件大毛斗篷,也觉得遍体生寒,更是把李文吓得够呛,若要行礼,就没法掺着小郎君,只得微微弯了身子,道:“见过夫人。”
李氏皱眉道:“饮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郑娘子,你去厨房叫解酒的汤羹来。”
郑娘子道:“夫人且莫着急,先把小郎君扶到住处安置妥当了奴婢再去,您身边这会儿哪能离人?奴婢不放心。”
李氏心想,这黑灯瞎火的,李文又只是个书童,不是个会伺候人的,倒也离不开郑娘子,便点点头道:“去怀璞轩。”
怀璞轩是郭衡玉的住所,原本郭府地方也不多,因此这小轩之内也不过是一间卧室加一间书房。
李氏又不允郭衡玉这会儿房里有什么妖娆的丫头坏了他心性和身子,所以除了李文,只有一个小厮留这儿照看屋子,因此怀璞轩这会儿冷冷清清的。
郭衡玉被李文搀扶着送到床上,嘴里还模模糊糊地念叨。
“伤风败俗……”
“辱我门楣……”
“不知羞耻……”
李氏眉心一跳,道:“郑娘子去叫汤羹过来,再让人送热水来。”
等郑娘子去了,李氏便看着李文道:“怎么回事?小郎君这是和谁出去饮酒了?这又是在说谁?”
李文也不知道当不当讲,正眼神闪烁着往旁边看,就听李氏厉声道:“还不快说!”
“夫人,季相家的公子过了年,就要回家潜心备考,便在仙客来设宴招待小郎君几个相熟的郎君,没想到在那儿遇到了大娘子。”
“哪个大娘子?”
“夫人哎,还有哪个大娘子,是东院那位呗!”李文道,“她也去了仙客来。”
李氏道:“大娘子向来行动自由,又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儿,道,“就算是她也去仙客来吃饭,小郎君也断不至于就不能忍到这个地步,怎么连这样的话都吐出来了?”
“大娘子去那里不是为了吃饭的。”李文便将晚上酒楼里面的事儿吞吞吐吐地说了,又道,“季相家的公子涵养是一流的,不曾出言讥讽,可旁人难免说些有的没的,小郎君这一个晚上,真是……”
便是李文说不上来这个劲儿,李氏也能感受到。
自己家堂妹抛头露面地去追捧一个乐师,成何体统?世家之中哪有这样不要脸的女儿?
也难怪衡玉喝成这个样子,当时一定是难堪到了极点!
想到这里,李氏脸色阴得简直要像下暴雨,一时间又是心疼郭衡玉,又是心疼那传说中的一匣子明珠——竟然就那样随随便便地赏赐给了一个低贱的乐师!
那是郭府的钱!岂容郭碧玉那样随意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