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也不恼怒,听凭她们在后面嘁嘁喳喳地说悄悄话,目光却粘在扬羽身上,生怕少看了一眼。
台上的扬羽再度向四个方向长揖之后,才进了台子后面的纱帘之内,纱帘随着风儿飘拂了一阵子,他向来都是献演结束后便离开,从不应邀去宴席之侧,就更增神秘之感。
他这样的人,笛音已经如此出色,人品气度却是更佳,笛音声悄,人影杳然,更是让宾客们起了倾慕之心和结交之心!
须臾之后,第一声掌声从楼上响起,这一声响,便如带起了一片浪潮,浪潮过后,每一层都有仙客来的小厮游走于各个房间和席面之间,若有赏赐,便是通过他们报出。
待等再无人报赏,郭碧玉才点头示意。
郭碧玉的赏赐总是最后一个报出,会比最高的赏赐再多一缗钱。
扬羽从和仙客来这里签了契约,在这里演奏已经有四个晚上了,郭碧玉从一开始到现在,每次都是这样,从无例外。
她的赏赐一经报出,不远处的一个隔间之中便有人抚掌笑道:“有意思。”
“郭家这位大娘子,四个晚上无一不是这样赏赐。”
“西林慎言,衡玉可在座呢。”
这宴席的另一侧,一个锦衣郎君手中紧握着一只酒杯,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因此使得他俊秀儒雅的脸庞有了继续阴鸷之色。
“抱歉抱歉。”刚才发话的人抱拳道,“饮多了酒,唐突了,衡玉千万恕罪。”
那郎君正是郭衡玉。
既然对方开口道歉,他虽然心情不好,却也不能继续沉着脸,便道:“无妨。”正这会儿却看见郭碧玉那边又有了动静,他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跳的厉害,也不知道这个长房的堂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郭碧玉没有要做什么,她只是要走了。
她就为了看扬羽才来的,扬羽演奏完,她又对其他乐师完全没有兴趣,不走干嘛?
她戴上了帷帽,青燕和黄鹂照旧走在她身侧,扶着她走出了雅间,身后又是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跟在后头,脚步声整齐地下了楼,当真是旁若无人!
虽然她真的只是听完了扬羽的曲子简简单单地离开而已,可给人的感觉偏偏却嚣张得很!
郭衡玉看着她这般举动,脸色益发的难看。
旁边那个叫西林的笑道:“衡玉兄莫不是第一次来仙客来?”
郭衡玉缓和了神色,道:“喻贤弟,并非如此,我以前也来过这里,只是不曾遇到过这样的阵仗。”
另一人道:“这也难怪,这个叫‘扬羽’的乐师前不久在长公主寿诞那场花江夜宴上成名,最近在上京声名鹊起,仙客来立刻邀请了过来,每逢月初和月半过来演奏,到了今日来了四次了,令堂妹,也来了四次了。”
“上京的小娘子们喜好雅乐也是寻常,衡玉不必太过介怀。”喻西林道。
这话题是他引起来的,自然有意消除郭衡玉的不快,向刚才那人打趣道:“印兄倒是次次都来,衡玉的堂妹怎么便来不得了?”
那姓印的名叫印天南,花江夜宴那晚也在,他是个好玩笑的人,便道:“我虽然次次都来,可是个财神爷甩袖子——蹦子儿皆无,不像郭大娘子这般阔绰,这一缗两缗算什么,花江夜宴那晚才叫大气!”
郭衡玉倒不是一点儿传言都没听到,就算是郭府西院里面,影影绰绰的也有人私底下谈论。
只是他一直觉得这纯属无稽之谈——长房再有钱,怎么允许她一个女儿家这般行事,还给出去一匣明珠?必然是旁人捕风捉影、夸大其词!
而今听到印天南再度说起,脸色更加不好,道:“印兄说的是真的?我这位堂妹赏赐了一匣明珠?”
“自然是真!那晚上去的人可都听见了,内侍唱名唱的响着呢!”印天南看向另一侧含笑不语的季云起道,“是不是,云起兄?你那晚不也在吗?”
季云起笑着饮了一盏酒,道:“今晚月色好,咱们是来吟诗作赋的,提衡玉贤弟家的女眷作甚?背后道人长短实在失礼,不提也罢。”
他们这一拨人,都是明玉山承泽书院的学生。
虽然届次不同,但季云起、杜实春、郭衡玉与这个喻西林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学业有成自不必提,偏偏四个人都相貌出众,人品端方,出身也好,备受师长好评,更受同辈推崇,因此合在一起得了一个“明玉四秀”的美誉,这才互相结交、熟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