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时分,酉时初天色就黑了。
上京话题人物郭碧玉正在镜子前面梳妆打扮。
随着郭碧玉年纪渐大,眉眼渐开,青燕也知道怎么装扮才最适合她家大娘子——郭碧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张容颜丰盛的脸庞。
长眉欲飞,凤眸含光,微微抿起的红唇带了几分说一不二的霸道气势。
身上是靛青绣橙色连枝花的薄棉长袄,裁剪的纤秾合度,沉稳中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娆。
那边黄鹂正拿着橙色锦缎的厚棉斗篷,见郭碧玉起身了,便为她披上身,理了理前面的蜜蜡珠子穿起来的带子,道:“大娘子这头发上的花儿和这衣服倒衬。”
郭碧玉头上带着一圈儿橙色蜜蜡雕刻的连枝梅花,又贵气又俏皮,她听这样的话也多了,笑道:“不衬我还不戴呢。”便出了门。
跟在她身后是四个丫头,马车旁边候着四个华服小厮,除了驾车的老胡,还另有两个粗使婆子、两个粗使的奴仆跟着——端的是声势浩大!
扬羽在仙客来,是每逢初一和十五两日在傍晚的时候前去,一般献唱一曲之后便离开,最多也不过是多加一首笛曲。所以郭碧玉要去看扬羽就只能傍晚出去,好在自从上次李氏拦着她吃了大亏以后,没有人再多说半句不是。
郭碧玉也不在乎,她满心在乎的是扬羽。
正如她所料,物以稀为贵,越是听不着,便越是惦记着,仙客来每到了这两天,别说人满为患,就连楼下听壁脚的都大有人在!
可人再满,总有一个房间是给郭大娘子留着的。
那可是一出手就是一匣子明珠的人!
花江夜宴那晚过后,这桩事自然也流传开来,原先倒也有不少人颇觉不值,随着扬羽在仙客来每个月两次的演奏和歌唱,在很多人心里,这幅容貌便说明了很多事情——郭大娘子出手阔绰,自然也有了一个解释。
事情只要做了,便不怕人议论。
这是郭碧玉的原则。
她扶着雀儿的手下了马车,在乌央乌央的人群当中进了仙客来。
虽然她来此必戴帷帽,可通身的气度在那儿,想不惹眼都难!
“这就是那位吗?”人群之中有人低声道。
“郭大娘子。”另一人回道,“就是她。”
“听说自打那乐师在这里献演,每逢初一、十五这位郭大娘子必然来为那个乐师壮声势。”
“也不知道是哪个郭家的娘子,竟然这般任性。”
“还有哪家,郭家啊?”
郭碧玉在帷帽里弯唇而笑,每次都能听到这些嘁嘁喳喳的议论,和各种各样的目光,倒也挺有意思的。
她专门为了扬羽而来,仙客来的掌柜也知道,虽然她从不叫酒宴,但出手比起很多到这里饮宴的郎君们还要阔绰、干脆,因此每次她一到,都是掌柜亲自来硬接。
掌柜姓穆,客气而热情地躬身道:“郭大娘子,楼上请,茶水鲜果都已经备好了。”
都这个季节了,还能供应上鲜果,可见仙客来的后台也不一般,郭碧玉淡淡地笑道:“多谢,掌柜自去忙,这里我也熟了。”
她身后头跟着共计十二个下人,第一次来仙客来的时候穆掌柜还以为是哪家竞争对头来砸场子的,而今也见怪不怪了,便笑道:“行,若有事情,大娘子尽管差人来吩咐。”想了想又道,“扬乐师今天在头一个。”
“多谢。”郭碧玉点点头便上了楼。
楼外面议论的多,楼内议论的也不少。
仙客来并非乐馆,而是酒楼,楼高五层,坐落在东坊市边上靠近朱雀大街的最繁华的地段,一到了晚上,华灯流彩,仙乐飘飘,上京中的老百姓还管这里叫“五仙楼”。
这里平时就饮客众多,尤其是今个儿晚上,雅间早早都定了出去,早有十数桌上已经上满了人,这会儿见郭碧玉带着十几号人上来,各个房间中也有了私语声。
郭碧玉不做理会,理会也没用,难不成她过来看扬羽,还得征询天下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