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品,却又不是白蝶。
那是片片鹤羽,随着箫声,白鹤在这林中悠然长唳,于是笛声飞雪,原来却是因为白鹤声震林樾,让枝干的雪坠落,原来是因为白鹤振翅欲飞,所以刮起了片片飞花!
呼应至此,已是极品的箫笛之曲!
可这曲却还没有终结。
随着笛声的跳跃,就像是寂静而纯白纯黑的林中开出了一朵朵花。
红色的梅花。
将这灰黑的枝头和洁白无瑕的雪中,染上了点点春色。
一溜溜的笛声,仿佛沿着枝干而次第开放的红梅,最后竟然将整个曲子都渲染得热闹了起来!
箫声则再度大开大合地加重着曲音,便如同那白鹤终于盘旋而起,在这雪林之中徘徊良久,最终带着一缕梅香,一缕春潮,与同样曲音渐高的笛音缠绕着向上而去。
箫声渐远渐消,就如同白鹤杳然而去,直入九霄!
此曲到了这时,方算终结!
两岸寂寂,众人仿佛犹然身在林下,却是连欢呼声都不忍出口,怕将这一丝余韵惊散。
良久,才有人喟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
旁边又有人微笑道:“李一川身在‘瑶台’,平日里闻不见他一曲箫音,难道这执笛的乐师也有那么大的架子?”
一老者摇头道:“若无箫声,光是笛曲也是缺憾,这乐师原来不止歌技出众,原来笛技更是超群,上京中能配上他的箫音也不多。此曲……真乃天作之合,人间的确是‘难得几回闻’啊!”
他也是上京中有名的雅士,对舞乐也算精通,这样一说,旁边不少人纷纷点头赞同。
而执同样看法的又何止他一人?
这首笛箫合奏的《林下雪》,不但意境高雅,而且两位乐师合作无间,非但没有争风之意,反而互相成全最关键的是这曲子在原来意境下又更出新意,不出意外的话,怕是这将是最近上京之中会风靡一时的宴乐之曲了!
“相比之下,仇十郎的自弹自唱虽然也是难得的好,却总归是略逊几分。”全锦含笑道,“这一局,看来是长公主赢了。我只是替陛下可惜。”
“可惜什么?”长公主挑眉道。
“陛下总是想听李一川一曲而不可得——公主殿下将他藏的那么牢,今日可不是陛下可惜了吗?”
长公主垂下眼眸,不置可否地笑着低声道:“皇兄哪里是想听李郎的箫曲,难道不是想除之而后快么?”
全锦正要再劝,却见郭碧玉还在彩棚之中,正侧身以一种很得体的恭敬姿态站在六公主身旁,轻声说着什么,便不再言语,而是对着旁边的小内侍道:“去把李郎君和仇十郎请进来吧。”
他一开口,郭碧玉便忍不住耳朵要竖起来,又听他道:“那位与李郎君合奏的乐师姓什么来着……”
内侍道:“这……奴婢也不知道。”
六公主便欢快地道:“郭大娘子必然是知道的!”
郭碧玉只得回身恭敬道:“那位乐师姓扬。”
全锦道:“是木易杨?”
郭碧玉仍是低眉顺目地道:“回禀全大人,是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扬。”
“这姓氏倒少见。”全锦若有所思道,“这曲《林下雪》能占得上风,扬乐师功不可没,也一禀请进来。”
那内侍应声去了。
郭碧玉心里边却一紧。
她一时间想起来上辈子她和扬羽遇到全锦以后的遭遇,后脊梁只发凉,她急忙低下头用扇子掩饰略微发颤的嘴唇,可连手都在轻颤。
但——怕他怎地?
她若如此惧怕,又怎样替扬羽挡下一切灾祸?
郭碧玉咬着嘴唇,在心里告诉着自己,她不是当初的那个郭碧玉!
纵然眼前的这个大内侍权势滔天,可在这里,还有两位公主在,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之举。
想到这里,郭碧玉平静了下来,还微笑了一下,才向帘外望去。
若是没有全锦在场,她是真的很想见扬羽,好好的称赞他一番的!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两个内侍一掀帘子,却是李一川大踏步而今,快速向长公主走去。
“阿莞,可好听么?”
郭碧玉忍不住内心叹息了一声。
李一川虽然看似极其桀骜不驯,可是眉梢眼角对长公主却有着欲言又止的温情,若非身份天差地别,岂不是一对良人?
只是除却身份的沟壑,却还应了一句话,恨不相逢未嫁时。
长公主微笑着点点头:“多谢李郎送我这一曲《林下雪》,很是好听,又别出心裁。”
李一川的身后,扬羽侧身礼让仇十郎先进了彩棚,然后才迈步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在旁边的郭碧玉。
他双眸便亮了起来,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只是彩棚之中贵人云集,他不能先对郭碧玉见礼,便几不可见地轻轻对郭碧玉颔首,才叩拜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六公主便走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道:“你就是扬乐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