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笑着坐回到椅子上,道:“我碍于身份,不能时时过来打理,齐师傅呢,别看他天天在这儿呆着,可压根就不懂得这行商的事,这两年多,傅先生若想要动这间铺子,毫不夸张地说,随时都可以。”
这便是抬举了,傅清知道郭大娘子手腕十分不简单,属于嘴上不说心里有数的那一类人——他若真的听了傅家的话,最后还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明人不说暗话。”郭碧玉看着傅清道,“傅先生,我现在问您,您愿意继续留在我这里么?”
傅清手一抖,茶碗被他碰得滴溜溜地在茶几上晃了一个圈儿!
“郭大娘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郭碧玉道:“我这个人说话直,您听到是什么话,我就是什么意思。”她满面含笑地道,“如果傅先生想回采玹楼,我二话不说,将您这两年的钱都结给您,额外再给您算半成的利,感谢您的辛苦……”
她没有再看傅清,而是看着眼前大厅中陈列的这些货品,道:“若是您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我便继续用您。”
“您不怕……”
“我不怕。”郭碧玉拦住了傅清的话,道,“傅掌柜,您在这里付出的心血,不下于我,我刚才一直在看您,您舍不得这里,更不会毁了这里。这里每一处货架,货架里每一处摆放的东西,哪一样儿不是您亲自过问、摆放的?”
“我……”
“傅掌柜,眼下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南货铺,可是未来它能成气候。我还有更多的事要做——”郭碧玉殷切地看着傅清,“我需要像傅掌柜这样的人。”
这场似乎差一点危及月圆南货铺正常经营、运转的险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无声无息地消退了。
大清早上,齐叟看着郭碧玉和雀儿练好了一整套五禽戏,交代雀儿自己个儿再去打几遍拳,才跟在郭碧玉的后头,道:“虽然也有人再来找傅掌柜,可是因为傅掌柜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慢慢也就没什么人了。”
郭碧玉沿着花圃缓缓的溜达,拿着墨鸦刚递过来的干棉布擦着额头上的汗,道:“既然把人留了下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齐师傅哪天找他聊聊,挑明了说,以后不再盯着他了。”
墨鸦道:“还是大娘子厉害,那天那么几句一说,我看傅掌柜顿时一股子士为知己者死的劲儿。”
郭碧玉“嗤”的一笑:“你想得太简单了,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啊?”
“傅清,并不是采玹楼派过来的。”
“不是?”齐叟讶异道,“可这几个月来找他的可的的确确都是傅家的人!”
“哼。”郭碧玉冷笑了一声,“傅清行七,在傅家族中排行,既不是嫡,也不是长。在傅家这些兄弟中,他的身份最尴尬,他的父亲,是庶支中的庶子。他这个爹爹呀,一点儿也不争气,做生意不行,却是个情种!只是这个情种却不专一,是个滥情的。”
墨鸦道:“啊?大娘子这都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打齐师傅说了他是傅家人以后,我就差人去南方打探了个一清二楚。这里边的事,当真是挺有意思!”郭碧玉道,“傅清的娘亲,是他爹爹在青楼看中的一个淸倌儿,喜欢的时候恨不得生死相许,花了钱弄进了门,没多久就抛在脑后,连名分都没有一个。”
墨鸦知道大娘子说这些不太妥当,可是她又很好奇,便道:“后来呢?”
“若是没生出傅清倒也罢了,生出来一个男孩儿,却是傅清爹爹那一房的长子!若傅清也是个花天酒地没本事的倒也罢了,可偏偏劣土出好苗,论起做生意的本事,傅清竟是比同辈的子弟都要有才能!”
墨鸦道:“糟了!这可不就是大娘子以前说过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