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全是铜钱味儿……我没你这样的嫡姐!丢死人了!”
“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不知道,别家的姐姐们都愿意和二姐姐一起玩,都嫌弃你……”
“你是嫉妒我……我做了嫡子最不高兴的就是你!你有本事就把我送回去……我找我娘去……”
“你和你娘……把我亲娘弄死了……是不是……”
郭良玉才六岁,嘴皮子也不利索,这些话说得也断断续续,还说错了不少地方,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谁教他的?
青燕和院子里锦鹮她们几个互相使了眼色,心里边儿都是一个想法:这要没人教唆,鬼才信他这么点儿大会说这样的混帐话!
郭良玉喊着喊着,发现周围早都没了动静,他嫡姐正站在玉锦阁门口,一对凤眸冰冷冷地看着他呢!
他顿时就打了一个嗝儿,生生的把下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郭碧玉冷冷地道:“把他给我带进来。”说罢转身进了屋子。
郭良玉哆嗦了一下,他一直很怕这个姐姐,从小就怕。
郭碧玉坐在妆台前面,青燕细细的给她画着长眉,她斜瞥了一眼这个庶弟——不,现在就是嫡弟了,想不嫌弃都做不到。
“去给他好好洗洗,换身衣服。”
雀儿二话不说,拎着郭良玉就走了。
不多时他被洗白净了,郭碧玉已经在二楼等他了,他在桌案面前站着,看着郭碧玉猩红的丰唇,顿时嘴角就往下瘪。
郭碧玉道:“敢哭出来,我就把你扔下去。”
郭皋原本得郭碧玉这个女儿就不早,郭良玉则更晚,郭碧玉还记得上辈子这个庶弟和她一样儿,彻底被养成了废物。
她呢,是瞧不起自己爹妈,所以拼命向二婶母、二妹妹靠拢,努力要拜托“商户女”的身份,跻身名门闺秀的行列。
而她这个庶弟郭良玉,一边儿瞧不起郭皋和费氏,一边儿被一群不知道怎么结识的二世祖架拢着花着家里的钱胡天海地。小小年纪,不是逃学就是打骂先生,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敢进青楼,和费氏之间更是形同水火……
她总以为郭良玉还小,还有时间管——可这会儿她也意识到了,再不管,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郭碧玉就只想揉太阳穴。
她不会管孩子啊!
可是从上辈子的经历来看,郭皋和费氏,把两个孩子养成这样儿,很显然,说不定还不如她呢!
郭碧玉清咳了一声,道:“把东西送上来。”
不多时郭妈端了碗酥酪上来,里面洒了碾碎了的坚果仁儿和葡萄干儿。
“吃吧。”郭碧玉道。
郭良玉眼睛亮了亮,却没敢动。
郭碧玉眉毛一竖,道:“怎地六岁了还不会自己个儿吃东西吗?”
吓得郭良玉急忙端起碗来,吃一口,看一眼嫡姐。
郭碧玉也不理他,上午的时候郭良玉都要吃这么一碗酥酪,他的吃穿用度都经过她的手,她怎么会不知道?
等郭良玉吃干净了,青燕又端了一碗清水伺候他漱口,郭碧玉闲闲地道:“你知道刚才吃的这碗酥酪,多少钱么?”
郭良玉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这一碗,起码也要一百文钱,还不包括上面洒的东西。”郭碧玉看着那个空碗,“你知道一百文钱是多少么?寻常的年景,五文钱能买一斗米,这一斗米,够你这么大的孩子,吃两个月。”
郭良玉的眼珠子瞪大了。
“而你,每天都要用这么一碗。”
“我、我们又不是吃不起。”郭良玉道。
“是,我们能吃得起。”郭碧玉语气突然严厉起来,“那又是谁给你的底气,敢嫌弃爹娘是商户?”
“青燕。”郭碧玉道,“再跟咱们家这位不懂事的小郎君说说他这身衣服。”
青燕柔声道:“小郎君现在这套衣服里衣是素绢所做,外衣是春装,用的是苏杭那边的上等绸缎,奴婢不像墨鸦那么懂行,可估摸着里里外外怎么也要千八百文往上。”
郭碧玉“啧啧”了两声,身子前倾,阴沉沉地道:“郭良玉,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费钱啊?在坊市上买一个你这么大的僮儿做小厮,也就一、两千文呢!还能干活儿!你除了能胡闹,还能做什么啊?”
郭良玉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就是觉得很吓人,带着哭腔道:“姐姐,你不要把我卖了。”
郭碧玉一拍额头,道:“把你卖了?这主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