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她也品出来了,大娘子现在这模样,必定是心里已经有数了,便不再多说,看着膏子已经被头发吃的差不多了,道:“黄鹂,去端温水过来。”
郭碧玉闭着眼睛,青燕将她头发散开,轻柔地用水冲着残留的香膏,还没洗两下,雀儿便进来了。
“大娘子,大娘子!你回来啦!”
郭碧玉道:“嗯。”
雀儿便坐到郭碧玉身边儿,道:“大娘子回来的可真晚,奴婢送完了扬小郎就回来了。”
郭碧玉嘴角便扬了起来,道:“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呀。”雀儿道,“还不是那个世子爷,后来追上来啦!”
郭碧玉急忙坐了起来,淋了自己个儿一身的水:“怎么回事?你们不是马车么?”
青燕瞪了雀儿一眼,雀儿浑然不觉:“大娘子,那个安世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匹马骑,当然比我们马车要快啦!”
“大娘子,您先躺下,奴婢把头发给您弄干净了。”
郭碧玉那还顾得上头发,道:“先别管,哎,你倒是说啊,他追过去干嘛?”
“没干嘛呀。”雀儿道,“大娘子你别担心,奴婢看安世子不是找麻烦,挺彬彬有礼的,说是刚才唐突了,请扬小郎别怪罪。”
就是这样郭碧玉才担心!
就连雀儿这种丫头都觉得安子鹤好!
“那扬小郎呢?”郭碧玉道。
雀儿道:“大娘子,奴婢有句话,您别不爱听,奴婢觉得扬小郎傲着呢!安世子说是要当面跟他赔礼,他连马车上的帘子都没掀,也不下车。”
郭碧玉心中再度觉得十分的熨帖,点点头道:“他做得没错啊!”
这话连青燕都听不下去了。
“扬小郎”,她们没见过也听过无数次了,这是一个极受大娘子照顾的乐师,当初大娘子在上元节打人就是因为这个“扬小郎”。
安世子是锦乡侯府的世子,他要给一个乐师赔礼,已经是闻所未闻,而这个乐师却坐在马车里连面都不愿意露,这还叫“做得没错”,简直是匪夷所思!
郭碧玉一点儿也没在意青燕的目光,而是急切地道:“他怎么说?”
“他说啦,他是乐师,身份低微,当不得世子的道歉,若是真的敢下车当面受了世子的歉意,那才叫大不敬。他还说他没放在心上,原本乐师就是做这一行的,郎君们谈不上冒犯和唐突。”
郭碧玉再度没原则的点点头道:“他说的真好。”
雀儿道:“他说得再好,安世子拦在马车前面也不肯走,最后还是我着急了,问安世子是不是也去葛太师家,要是不去的话别挡道,他这才走了。”
郭碧玉知道安子鹤这个人,表面上温文尔雅,待人有礼,且十分注重名声,拦路道歉这种事,做做样子就好,一直纠缠不休反倒让人生疑,所以他才断然离去。
只是这狗皮膏药真是烦人,郭碧玉挥了挥手道:“你做得好,下去歇着吧。”
雀儿走了,青燕才服侍着郭碧玉从里到外把湿衣服换了,埋怨道:“大娘子也太不爱惜自己身子了,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郭碧玉笑道:“我倒是想生一场病好好歇歇呢,可自从跟着齐师父早上做一套五禽戏,竟是一次病都不生。”
“呸呸呸!”青燕笑道,“哪有想生病的道理?”
郭碧玉躺到了床上,却睡不着了,过了一会儿,道:“墨鸦。”
今晚上是墨鸦陪夜,她急忙坐起来道:“大娘子要喝水么?”
“不是,我记得之前听郭二武提过,是不是扬小郎还经常被人请了去四季别院弄笛?”
“大娘子记得清楚,是说过,还是那一次春宴出了名,那个齐延年的乐班占了大便宜了,最近这两年,找他们的不少。”墨鸦重新躺下来,道,“大娘子,您累了一天了,就别寻思了。”
“嗯。”郭碧玉想了想,又道,“你明个儿不是要给郭二武传话么?你跟他说,在四季别院里单独辟出来一间房子,布置的齐整舒适些,若是扬小郎过去,也有个能好好歇息养神的地方。”
“……是。”
郭碧玉交代完了,不多时自己个儿就睡着了,可墨鸦却睡不着了。
大娘子这份儿心思可真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算是亲妈,顶多也就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吧……想到这里,墨鸦可真是害怕了,这要是被主母费氏知道了……她们这些奴婢,全得玩完。
这个晚上,睡不着的可不止墨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