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娘子,您且听我多说一句,浙秀坊的东西,大部分盈利都出在绣活儿精致里,不像那两家,原本用料就值钱,所以盈利也丰厚。所以即使给您五分利,他们也给得出来。”
郭碧玉挑眉道:“难道浙秀坊的东西盈利就少?任掌柜,既然是诚心来谈,就应该开诚布公才是——”她偏过头,道,“墨鸦。”
墨鸦应了一声,进了里间,不多时,捧出来一个不到一尺见方的绣屏来。
那绣屏上蓝汪汪的,如同水波流动一般,上面是一弯月影,随着墨鸦走路时的起伏,那月影时而浑圆的如同个蛋黄儿,时而又好像这蛋黄儿被搅碎了一般。
水上斜了一枝桃花,水中片片落花,一对儿锦鲤如同活了一样,也不知道是在戏弄水中的落花,还是映在水中的花影。
一时间水流月影流,花动锦鲤动。
任掌柜惊得站了起来,道:“这……这幅锦屏竟然在东家娘子手里!”
这幅可称为世间珍品的绣屏,是浙秀坊的金牌绣娘苏五所绣,不到一尺的绣屏,卖出了两万缗的天价!
郭碧玉摆了摆手,墨鸦便又将那锦屏端了进去,任掌柜的目光贪婪地跟了进去,直到看不见,才道:“东家娘子真是……真人不露相。”
“当初这绣屏是两万缗,而今……”
任掌柜苦笑了一声,道:“而今两万缗难求了。这绣屏的确不便宜,但是,东家娘子,这算是苏五的缝针之作,用了数十种绣法在上面,历时数年,不说呕心沥血也差不多。在这幅之后,她专心教授弟子,很少有成品流出。”
“我们只说获利,任掌柜。”郭碧玉双眸认真的看着任掌柜道,“你得承认,一个绣屏——两万缗能买一套小房子了,这样的利润您还说不够丰厚?而且苏五为你们浙秀坊带出了不少绣娘,好多位都得了她的真传,便是一个小物件都价值不菲。”
“这……”任掌柜面露难色,最后努力道,“东家娘子,绣娘虽好,可耗眼耗神,您觉得,一位绣娘能绣多少年?”
郭碧玉哪会知道这个,便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这么说吧,浙秀坊出的是精品,您既然用过浙秀坊的东西,帕子上连根多出来的丝儿都没有。而绣娘从学艺开始,有悟性的得过了二十几岁才开始出活,到了四十岁之后,不但眼神不行了,精力也不行了。但是咱们东家不是个苛刻的人,也做不出来那种用完了就赶出门的事儿,所以每一位绣娘只要自己不走,都是养到最后——无论能不能出活儿。”
郭碧玉丰润的手指在茶盏边儿上摩挲,微笑着摇了摇头:“任掌柜这便是在我这儿卖惨了。我知道浙秀坊还有下游的铺子,绣娘过了最好的时节,不是不出件儿,只是不能拿到浙秀坊卖,也卖不出极高的价钱罢了。”
任掌柜一时间愣在那里。
这小小年纪的娘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恐怕得问上辈子的郭碧玉。
上辈子她又没钱又喜爱这些东西,就拿百花香的胭脂,她是用不起,可是百花香也有扣模子做坏了的,比如好好的香饼子,上面一朵牡丹花瓣上裂了缝,拿出来作为残次品卖,就便宜不少,还有什么看起来像一颗珍珠实则是两粒碎珠拼的簪子啦……
就连多宝阁下头都有几家专门对着平头百姓做生意的小商号呢!
不然那些打制昂贵首饰剩下的边角余料卖谁去?扔了不成?
所以郭碧玉这么一猜啊,真个是八九不离十。
任掌柜苦笑了一声,道:“东家娘子……”
郭碧玉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任掌柜,可是呢,我也是个仁义的人,您东家的这份心我是十分佩服,我给浙秀坊让出一分的利。”
“啊?”任掌柜原本都不抱希望了,哪会想到还有这种翻转!
“不然让你们小瞧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郭碧玉道。
“不敢,不敢……”
“可有一样。”郭碧玉娇声道,“从浙秀坊进什么货,进多少,得由我说了算。卖什么价,也由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