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听说阿龙进了铺子,我首先担心的就是母亲和孟如,所以……家人和朋友对于是一个人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吧,而你……始终落落一人,所以……”苏璃这回答倒是应景又不牵强附会。
钟仁脸色平静,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开了口,“所以……苏姑娘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我的家人离我很近很近,我几乎每日都能看见他们的面孔,可是他们又离我很远很远……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也不能告诉他们……”
钟仁这一番话意思模糊不清,苏璃思索了半晌也没明白,瞧着钟仁眼睛里蒙上的一层淡淡忧伤,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们……离你很近?是说你的父母就在这个镇上?”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钟仁的低沉的声音才再次打破了沉寂的空气,“没错,他们就在这个镇上,……苏姑娘,你是认识他们的!”
“什么?”苏璃惊呼,脸上皆是诧异之色,急急追问道:“他们是谁?……钟家二老吗?”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把事实告诉苏璃,但是从苏璃嘴里听到钟家二老四个字,钟仁心里还是不禁紧了紧,半晌才抿嘴勉强笑了一笑,微微点了头,“没错,我是钟家的孩子。”
“你……”这一次苏璃没有语塞,而是惊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但面容之上还是尽力收敛着,“原来你就是钟爷爷和钟奶奶走丢的儿子!……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相认呢?”
钟仁轻叹了一口气,“我父母老来得子,甚是疼爱我,但是十二岁那年我被人贩子拐走,后来在半途中逃跑了,……可是我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无奈之下只得参军,进军营混口饭吃。”
钟仁不紧不慢的叙述着,面容平静从容,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一般,顿了顿又道:“奈何错过了时机,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得一边问路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可是途中我染上了恶疾,幸而遇到王爷将我从垂死边缘拉了回来,我感激王爷救命之恩,所以做了王爷的暗卫。”
“这样啊……”苏璃柔声应着,钟仁的话和元睿熙说得倒是对得上,看来元睿熙不曾骗她,思索到此,苏璃皱了眉,疑惑道:“既然你现在已经身在镇上了,可以长期在他们身边,那为何……不相认呢?”
钟仁布满忧伤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幽幽开口道:“身为暗卫,是不能有家人有朋友的,了无牵挂,才能不被人利用,……我不想因此连累他们。”
钟仁这话说得决绝又让人感慨,苏璃侧脸,将目光落在钟仁的面容上,高挺的鼻梁,宽大的额头,虽然十多年过去了,钟仁的面容有了变化,但这明显的特征仍旧明显,只是……钟家二老再也认不出来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思念多年的亲人近在咫尺,却没有办法相认,没有办法享受这平常人的天伦之乐……
没几天功夫,铺子里被砸坏的物件儿,苏璃都让工匠师傅修好了,至于产品,还有库存,也不至于暂时缺货,所以铺子很快又开张了。
“璃儿,不好了!”孟如从门口进来,忧心忡忡的拉了苏璃往外走,“你看,阿龙在门口站着呢!”
苏璃往外一瞧,果然,那彪型汉子如同一座山一般,现在门口不远处,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寒气森森的大砍刀,看见路人要进苏璃的铺子,就举刀恐吓着。
“可恶!”苏璃咬牙切齿的低吼着,欲要出门去会会那彪型汉子,却被钟仁拉住了。
孟如面容之上浮出愁云,“他这分明是不让我们做生意了,璃儿,你想想办法,怎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啊!”
苏璃重重叹了一口气,一拳砸在了门框之上,刚要开口抱怨,却远远看见柳欣从对街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进铺子。
“难道他还敢拦柳小姐不成?”苏璃低声细语着,目光紧紧锁在柳欣身上,默默等待着。
柳欣是镇上首富的女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阿龙自然认得柳欣,此刻见柳欣要进铺子,心下琢磨着要不要拦下来,然而柳欣就想没有看见阿龙一般,绕过他,径直往铺子里走去。
“柳小姐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苏璃心中暗喜,脸上自然也笑盈盈,侧身将柳欣迎进了铺子里。
柳欣是个爽快人,也不拐弯抹角,刚坐了下来,茶都没喝就开了口,“苏老板,上次你推荐给我驻颜丸非常好,这效果啊能看的清清楚楚,今日就是为了那驻颜丸专门来的,还有货吧?”
“有有有,知道柳小姐有需要,我特意给您留了好些呢。”苏璃今日倒是有几分商人的献殷勤之意,呵呵……可要靠着这主儿做生意呢,自然要好好伺候着。
“那就好,今天就给我拿三瓶吧。”柳欣徐徐呷了一口茶,又道:“和我聊的来的姐妹们都觉得这驻颜丸不错,说是改天要来铺子里瞧上一瞧呢。”
苏璃闻言,立马嗅到了商机,那彪型汉子把门堵了,这些富贵小姐进不来,但是……可以从柳欣身上下手啊,让柳欣做中间人,这产品不愁卖不出去!
有了这个主意,苏璃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亲自将两瓶驻颜丸包装好,递给了旁边柳欣的丫鬟,亲热道:“柳小姐,你也算是我们铺子里的常客了,有个两全其美的事情,你愿意接吗?”
“两全其美的事情?”柳欣微微扬了眉,抿嘴笑了,“苏老板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啊?说来听听!”
苏璃温和笑了,替柳欣斟了新茶,才开了口,“我想请柳小姐替我做个中间人,把这驻颜丸拿给你有需要的姐妹们,若是柳小姐同意的话,以后您就是我们铺子会员了,任何产品对您都是八折!”
柳欣细细琢磨着苏璃的话,半晌脸上浮出笑意,爽朗道:“苏老板说得没错,这还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没问题,这中间人我就替苏老板做了。”
事情成了,苏璃心中暗喜,又殷情道:“柳小姐如此爽快就答应了,苏璃在此谢过小姐了,今日小姐买的两瓶驻颜丸按照八折来算的话,只需要五十三两银子。”
柳欣自然不是缺银子的主儿,只是能能够和富家小姐都喜欢的美妆屋的老板搞好关系,这在姐妹之间可是极好的谈资了。
柳欣细细盘算了姐妹们需要的驻颜丸的数量,一下子从苏璃铺子里带走了十多瓶驻颜丸,这一大笔销售出去,苏璃这几天都不用愁了。
看着柳欣远去的背影,苏璃唇边浮出笑意,心里乐开了花儿,反观门口的阿龙,却是满脸狐疑,柳欣丫鬟身后的包袱鼓鼓涨涨,难道……
槐花巷,这条巷子是柳欣会府的必经之路,虽然巷子离正街不远,但到底偏僻,鲜有人来往,柳欣平日里走多了,已经习惯这巷子僻静幽深,不知为何,今日却感觉稍稍有些忐忑慌乱。
果然,女人的直觉就是这般不讲道理,柳欣和丫鬟刚走进巷子没多时,一个身着黑衣的彪型大汉就从一旁跳了出来,大声呵斥道:“站住!”
“你……”柳欣被着突如其来的呵斥给吓得一愣,半刻才定了定神儿,朝不远处的黑衣汉子喊道:“你是谁?为何要拦我的路?”
一旁的丫鬟眼睛尖细,一眼就认出了黑衣汉子,赶忙压低了嗓子给柳欣报信儿道:“小姐,这人拦在就是美妆屋前面的那个人!”
没错,细细一瞧这黑衣汉子果然就是阿龙,只不过象征性的在嘴唇边贴了两道胡子,但他这凶神恶煞的相貌哪里认不出来?
“是他?”柳欣微微诧异,惊呼道,再仔细一瞧,果然是美妆屋门前那汉子,柳欣心下一紧,拔高了声音道:“你想要做什么?”
“呵呵……”阿龙一声冷笑,朝林欣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柳小姐,我阿龙敬仰令尊大人,所以今日我并不打算为难柳小姐,但是……”
柳欣微微皱了眉头,“但是什么?”
“我和美妆屋老板有过节,想必柳小姐是知道的。”阿龙将脚步停在了离柳欣半丈远的地方,并不看柳欣,将目光落在了丫鬟的包袱上,“柳小姐今日进了美妆店,是要帮助苏璃那丫头做中间人吧?”
柳欣诧异阿龙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后退了两步,“你既然知道了,还问?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还要从手里将货物抢走?”
“抢走?”阿龙勾了嘴唇,肥肉纵横的脸上浮出丝丝油腻的笑意,“我说了我不为难柳小姐,所以……还请柳小姐把货物主动交出来。”
阿龙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柳欣虽然惧怕阿龙这彪悍的身型,但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主儿,哪里忍得了被人这般对待,瞬间心里升起不悦,“让我把货物交给你?好啊……一千两银子拿出来,我这货物自然就给你了。”
“柳小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阿龙一声怒喝,两条剑眉堆在额头上,像一只即将进行攻击的野猫,“要命还是要货?你可要想明白了!”
阿龙这一声怒喝让柳欣不禁打了个寒战,但富贵人家的女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这市井宵小之徒的手段哪里清楚,此刻仍旧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对我动手?让我爹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柳欣显然是不把阿龙的威胁放在心上,不悦反而加重,脸上已经蒙上一层淡淡的愠色。
阿龙闻言,瞬间黑了脸色,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右腿使劲一扫,将柳欣靠倒在地,随后一把抓住一旁的丫鬟,想要抢夺她身上的包袱。
“小姐!”丫鬟心系柳欣,索性将肩上的包袱甩给了阿龙,上前查看柳欣的情况,“小姐,你没事吧?”
柳欣一面撑着丫鬟的胳膊站起身来,一面瞧着已经手握包袱的,满脸得意的阿龙,厉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今日之事,我柳欣跟你没完!”
“柳小姐,您啊……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喝喝茶,刺刺绣吧,我就不多陪您啦。”话毕,脸上的得意笑容更甚,暼了暼柳欣主仆二人,扬长而去。
“小姐,你没事吧?”丫鬟上下打量着柳欣,关切道,她确实怨恨阿龙,但是此刻她更担忧的却是自家小姐的安慰。
柳欣看着阿龙渐渐走远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走吧,我们回府。”
“唉……等回到府上,小姐可以定要让老爷派人好好儿教训教训那汉子,真是太嚣张跋扈了!”丫鬟嘟嘴般抱怨着,片刻,脸上又泛起愁色,“不过……可惜了苏老板的货,好几百两银子呢。”
柳欣闻言,唇边浮出丝丝笑意,低声道:“不用可惜,我早就派人将那批货先行送进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