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一惊，连忙掏出绣帕过去帮江馥雪擦去流出的鲜血。她道：“姑娘怎如此不小心？”江馥雪低头去看白凝，一言不发，也不曾拒绝白凝的近身。
“姑娘身上可又药？这伤口要快些止血。我先去找针，一会儿好帮姑娘挑出刺。”白凝说晚，见江馥雪仍是不答话，心中疑惑人抬眼看去。
只见江馥雪一双眸子清寒冷冽，似藏着万千霜雪，凝结成冰。不见神情便觉得通体发寒，白凝心中一惊，这样的江馥雪着实有些反常了……
“姑娘……”白凝又叫了一声，江馥雪目光微移，对上白凝的眸子。清眸之内冰雪漫天，又好似黄沙遍布，荒芜成沙，寸草难生。
江馥雪轻轻问道：“漓……梦……她是什么人？”
白凝被江馥雪目光吓到，不敢生出他念，低头回话道：“漓梦……她是世子一年前巡游时带回来做了丫鬟，被世子……很是看重。前些日老夫人杞梁山祈愿，也是她随身照顾。”
江馥雪闻言，拿着白凝的绣帕擦拭了自己手上的鲜血，伤口颇深，一时间难以止住。她只擦了片刻，就放到一边，道：“这丫鬟倒是身份受宠。”
白凝头埋得更低，道：“虽说漓梦只是丫鬟，但在侯府里能让她侍奉唯有世子和老夫人。身份……自是不比一般丫鬟。”说罢她小心翼翼抬起头，打量着江馥雪神色问道：“姑娘，可是认识漓梦……”
认识？江馥雪心下泛起冷意，她早该料到，来到这幽州侯府定是会在遇见漓梦。昔日青隐花重金，不惜屈尊降贵来寻欢楼带走漓梦，又怎会对她只是一时兴起？
江馥雪明知如此，心中仍是存着几分侥幸。没想到结果还是如此，青隐对这漓梦，当真是看重啊……她眼帘垂下，挡住眼中沉黯之色。
“秋雨漓漓，恍觉幽梦，是个好名字……”江馥雪如此说道，她左手手腕翻转，转手间一根银针被她捏在两指之间，对着右手中的木刺稳稳下针，一一挑出。
可是，我还没告诉你是哪两个字……白凝心道，看着江馥雪落针，不敢开口，生怕打扰到她。
细小的木屑沾染上江馥雪的鲜血，有的甚至被她指尖鲜血浸透，均是被她一一挑出。自始至终，江馥雪神色不动，银针都不曾又过片刻颤动。
都说十指连心，这江馥雪下针稳准，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白凝心中称奇，不禁对江馥雪多了几分敬佩。哪个大家小姐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受了伤不得千呼万唤，丫鬟婆子围了一堆。连那漓梦手指有伤，也得编出一堆理由去老夫人那里讨些怜爱赏赐。白凝见江馥雪当觉得是如月一般的人，不曾想竟是冰雪做的。
“去那边的柜子上，右手边从上往下数第三格，蓝色瓶子拿给我。”江馥雪又道，白凝连忙过去取了瓶子过来，生怕耽误江馥雪治伤。
白凝想了想，又掏出一条锦帕递给江馥雪，道：“白凝未曾准备面棉布，委屈姑娘暂且拿这帕子包着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蓝瓶子的盖子，她怕江馥雪手中动作不便，递了过去，幽幽药香扑鼻。
江馥雪接过帕子，藕荷色的帕子上绣着两朵并蒂莲花，花瓣舒展，莲叶接应，竟像是迎风而立一般传神。她道：“用它包扎伤口，岂不是可惜了你的帕子。”
说着她放下帕子，拿出银针从药瓶中挑出点点白色粉末，敷在伤口上。
“不过是个帕子，白凝还有许多，姑娘的伤要紧。”白凝捧着药瓶，不方便再次递出帕子，只好这么劝道。
江馥雪只道：“小伤而已，无需包扎。”说罢再度收回了银针，白凝放下药瓶，竟是又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动作伶俐地给江馥雪包扎上。
这下换作江馥雪心中微微一惊，寻常女子身上只会贴身放着一块帕子，这等私密之物女子鲜少会多带。可眼下白凝竟是一连串掏出了三块，她甚至不怀疑，她若再伸手，白凝还能掏出帕子来。
白凝吐了吐舌头，道：“既然姑娘喜欢，这块帕子就赠与姑娘好了。”说罢她也瞧出了江馥雪眼中的神色，有些羞赧道：“奴婢平日里就喜欢绣绣东西，只可惜手艺粗浅，顾这帕子……多了些。”
江馥雪失笑，心中阴郁稍散，许久未见过这般澄澈的眸子了。她道：“如此，我便收下了。”说着她缓缓起身，走向床头一处柜子，轻轻拉开，锦缎布匹和各色绣线整齐罗列，白凝的眸子顿时放出光彩。
白凝目光紧紧盯着这些物事，只听江馥雪道：“我不擅女工，这些东西放在此处也是无用。不如交给你，等你闲了给我绣些女儿家的玩意儿，如何？”
江馥雪开口，白凝对这些东西也是十分喜爱。她地位不高，这些锦缎五彩绣线鲜少轮到她，江馥雪肯把这种东西给她，她自是想要收下，过后更是千恩万谢。
“姑娘真是个大好人……”
好人的定义，当真这般简单？江馥雪不答，窗外雨滴声起，侧目看去，竟是飘落纷纷细雨。窗户外后院彼岸花在雨中摇动，化作一片绯色之海。
“窗外雨急，姑娘可是要关了窗子？”白凝问道。
江馥雪微微抬起手，看着满院彼岸花，道：“不必了。”满院花开，却已是故人不在。她曾立下誓言，倘若那一****江馥雪不死，来日避让漓梦百倍偿还。
如今青隐对漓梦喜爱有加，她又该当如何？
这时揽冬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听有人高喊道：“江姑娘，世子来了。还不赶紧出门迎接？”
白凝身子一动，转头看向江馥雪，等她回复。
江馥雪轻轻摇了摇头，左手抚上自己受伤的右手，她道：“我右手受伤，不便行医，你回绝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