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有了第一第二回,总又有第三第四回,刘晓间约得多了,黎水清没有特别的事情,总会答应那么几次。
刘晓间有时候也很忙,但后来再忙也会在晚上给她打电话,她若有空,就聊一聊,若没空就很快挂断,从不拖泥带水。邀约也只在周末,黎水清没有特别的消遣,报的MBA课程也已经结束,只等证书到手。
刘晓间工作范围广,总挑有趣的事说,让水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觉得和他相处内心很愉快。他除了第一次闯入水清家之外,并没有“从头来过”追求的姿态,眼神坦荡荡,偶尔也会开点带颜色笑话,但不会让水清觉得轻浮,他们甚至连手都很少牵。接电话的时候他不会刻意避开水清,工作上的事他总循循善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耐心倾听,和颜悦色,即便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原则性问题,也都不会让人听着刺耳。水清心里暗暗佩服,觉得他沟通能力比自己好太多。水清和他出来约会,不会觉得枯燥乏味,回想起大学的他,没有话说的时候就玩手机,和现在的他天壤之别,如果有人告诉水清,这是当年那个刘晓间的双胞胎,不是同一个人,水清也绝对不会怀疑。
最初刘晓间只是约她吃饭,两个人看看电影,喝茶,喝咖啡,再后来,渐渐地邀请她参加单位的活动,篮球比赛、象棋比赛、足球比赛,通常都是大半天,获奖了会在单位食堂聚餐庆祝。
每次他来她公司接她,知道她不乐意被同事或下属看见,通常都把车停在隔壁公司大楼下。送她回家时如果超过22点,总会送到家门口,但不再提出进屋,虽然水清也未邀请他进去。
刘晓间单位的同事私底下也很有趣,举止得体,行为坦荡,尊重他人,最多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第一次见到刘晓间带她参加单位集体活动,纷纷起哄道:万年老光棍要脱单了,左/右手辛苦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解脱了等。
水清有点脸盲,直到现在还认不全他们单位的同事和家属,但据他同事的家属热心爆料,水清不肯赴约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刘晓间带别的女性参加,这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那日约在距离城区不远的农家乐,农家乐里有池塘,自称现代姜太公的刘晓间全神贯注地在鱼钩上穿上鱼饵,帅气地一甩鱼竿,将鱼钩甩出去,立誓要让她中午吃上糖醋鱼。
不知道是农家乐里的鱼眼光太高还是老板刚喂过,很久都没有鱼上钩,小虾倒是钓上了两三只,见她在一旁幸灾乐祸,便说:“钓鱼是享受闲适的过程,结果不重要,就像功夫茶一样,也不见那样复杂泡出的茶多好喝,只是过程让人享受。”
水清想起某天王打篮球不进球时理直气壮地说:“打球关键在于姿势好看,进不进球不重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好的糖醋鱼呢?”
“那还不容易。”刘晓间高声呼唤:“老板,给捞条鱼做成糖醋的。”又问她:“你还想吃什么口味的?水煮?清蒸?要什么有什么。”
水清也是服气了。
农家乐附近的山延绵不断,半高不高,吃过午饭,刘晓间向农家乐老板询问:“那座山有路上去吗?”
老板农民出身,老实憨厚:“可以,后面有路,可以开车上去,上面还建有亭子,还有人开车上去露营。”
农家乐的一群人听到都乐了,纷纷表示要上山,老板娘带着他们,一路走上去,时不时停下来欣赏风景。待他们走到,老板恰好把材料送上来,还带了几桶自来水,一群人就地起灶玩起来。
刘晓间把领袖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很快把男同志分好工,有的负责做“叫花鸡”,有的负责捡柴火,有的负责做饭,有的负责炒菜……肉和烤串都是老板切串好的,菜也提前洗好,山里不讲究,偶尔有树叶落进锅里,挑出来继续炒。至于女同志,可以看风景,可以在一旁烧烤,想帮忙也欢迎。一群人玩的兴致盎然,不亦乐呼。
晚上,黎水清和吴夏玲有约,刘晓间直接把她从农家乐送到她们约定的地点。吴夏玲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看到黎水清从刘晓间车里下来,表情看似十分诧异:“刚才那个是刘晓间?是他送你过来的?”
黎水清内心翻了一个白眼,回答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呃,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结果会怎样,但你反正也忘不了他,他又那么凑巧地来到这个城市,试一试也不会怎样,而且我有信心他也没忘记你,不会再伤害你的。”
“夏玲,你这么说,真是让我太意外了,难道不是因为他单位是你们单位直属上级,他又恰好是监察厅副厅长?”
“哎呀,这也是部分原因啦,嘿嘿。”吴夏玲心虚地低头喝饮料,过了好一会说:“唉,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害怕他查我,一呢我职位卑微,就普通科员,没有人举报谁会发现啊。二呢你知道我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拿去投资的也是自己攒的工资,关键中的关键,我今天也就为了告诉你,我的辞职报告早就通过,他正式走马上任的时候已经是我最后一天上班了。”
水清震惊道:“瞒了我好久啊,现在才告诉我!”水清无语了:“所以你和刘晓间一直互通有无?”
“这个嘛,是有一点,也不是太多,就那时候告诉他你家地址,和当年的事情,还有一直单身的状态。”吴夏玲看水清表情,又赶紧补充道:“我发誓,我是在调查他的情况之后才联系他的,他在和你分手之后也一直单身,而且你们那时候分手的情况,他朋友说的和你说的有冲突,你们根本就存在很大的误会。”
水清愣了愣神,她不是没有想过存在误会这件事,接电话的女声,可能和刘晓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后来的后来,水清醒悟,接电话的女声之所以成为导火索,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出现裂缝,爱情很多时候都是两个人的事,旁的事是次要的。
水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本来也无意责怪夏玲。
“你辞职的事,你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同意了?”
夏玲看水清不再追问,松了口气,回答说:“没有,不过因为我本来死都不愿意考公务员的弟弟,突然偷偷考公务员,还考上了国家部委,于是大家就没那么关注我,我偷偷辞掉的。”
“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嗨,瞎忙,打算弄家花店,在装修。”夏玲叉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继续说到:“正要问你呢,要不要入股?”
黎水清精神有点小洁癖,症状很轻,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知道自己也是刘晓间唯一交往过的女朋友的时候,内心是欣喜的,但那份欣喜,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本质上和有某种情结的男性,以及为死去的丈夫守身的女性,没有任何区别,而那种男性/女性,与她价值观不符,正是她心底认为的封建腐朽思想。
农家乐回来的第二天,水清感冒了,断断续续拖了将近半个月才痊愈。刘晓间感慨,一定是太少运动,导致体质过差,便拉着她打羽毛球。
黎水清本来技术不错,但在刘晓间面前,根本就是渣渣一个。被杀了几盘之后,水清累得撑住膝盖说:“不打了不打了,你今天就是来训练我捡球的吧?”
“多弯腰有益身心健康。”刘晓间走过来,扶着她坐到一旁休息,说:“当年还能抵挡一阵,到底是你技术退步了,还是我进步太快呢?”
“你进步快,你世界最强。”刘晓间打球姿势很潇洒,动作利落,反应迅速,她的脑海中冒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几个大字。
刘晓间忍不住大笑起来:“小气鬼!又生气了。”
他们的关系似乎进入平稳期,刘晓间不再避开当年,她也不再介意他说当年的事,相处起来,更加自在,更加融洽,可以聊的共同话题更多了。两人本是高中同学,共同的回忆很多,前期双方都下意识的不忘记过去,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坦然呢?
大概是那次水清认识到自己重新开始接受刘晓间之后。
小时候她常常做错事情,又不敢承认,父母并没有过分责骂她,但她自己却反省很多次,立誓下不为例,但再犯错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很羞愧,觉得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再次接受刘晓间的事实被确认,她又有了做错事的羞愧感、荒唐感和内疚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晓间再约她,她总有理由拒绝,不愿再应邀,黎水清知道自己想躲开刘晓间,在她还没有想清楚该不该继续接受他之前。
刘晓间也是一个敏感的人,她不肯出来几次之后,便把较真的个性发挥到极致,早上在家门口送她上班,晚上到公司接她下班,一度让她怀疑刘晓间被革职了才那么有闲情。
黎水清躲不开他,又觉得他总来公司,被领导、同事或者下属看到不好,毕竟是在监察厅工作,不了解的他身份的还好说,了解他身份的,说不定会误会他是不是在调查什么。
在刘晓间坚持接送两周之后,黎水清忍不住求饶:你不累吗?你按自己的作息来好不好?不要再接送了。
刘晓间答应得很爽快:你定时间,我们另外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