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穆昆一副了然的样子，语气很是诚恳：“她，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殿下尽可放心。”

楚昀略微有些觉得喉咙发紧，使劲点了点头。又想起从前，心里一阵酸楚，低头说道：“要不是皇姐让你来救我，也不会致使你来不及去救她……”

“她一向很疼你，”穆昆低缓地说道：“你一切安好，她亦是欣慰的。”

他们身后的殿门缓缓开启，楚晔瑶从里面走出来，很是疲惫的样子。穆昆迎上去，楚昀直接问道：“皇姐，父皇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说凤台之事，让我别放在心上。”楚晔瑶看向穆昆，神情疲倦已极：“我好累。”

穆昆蹲下身，楚晔瑶自然地趴在他背上，穆昆起身对着楚昀微微点头，背着楚晔瑶缓缓离去。

宫中甬道绵长无尽，穆昆也没有召唤轿夫，就这么慢慢走着。楚晔瑶在他背上说道：“我头疼得厉害。”

“我去传御医。”

“不用。”楚晔瑶摇头：“我知道自己的毛病，这是又忘记事了，还是很重要的事。”

穆昆没有接话。

楚晔瑶像是自言自语：“云朱说是你救了我，求我一定要护你周全。云朱从不骗我，她说的我自然信，虽然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但这次跟以往不同，头疼得格外厉害，像是要裂开一样。”

“从今早起来就一直疼到现在？”

“嗯。”

原来她一直都在强忍，在伪装。颐指气使地护着他从公主府到皇宫，在众臣面前力排众议，又跟皇帝周旋一阵，怪不得会显得如此疲惫。

“父皇刚才给我吃了一颗药。”楚晔瑶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心里觉得不该吃。”

穆昆的脚步一顿：“什么药？”

“不知道，不过我没吞下去。”楚晔瑶将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在手心给穆昆看：“我压在舌头下面了，父皇没有发现。”

穆昆接过药丸收好：“这事交给我，弄清楚是什么再告诉你。”

楚晔瑶点头，靠在他肩上，有几缕发丝垂落，蹭在他的耳边痒痒灼灼。他下意识地用侧脸贴近她，像从前那样摩挲着给予安慰。

楚晔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他的摩挲，换了个方向趴着休息。穆昆背着她走了很久，轿夫沉闷地跟在身后，直到看他们出了皇城才知道确实是不用轿，默默地退了回去。

当夜，楚晔瑶昏昏沉沉地发起热来，浑身滚烫不停呓语，紧皱的眉头显示她一刻不得安宁。穆昆让云朱去请御医和云雾同来，云朱却摇头说不必。穆昆很快反应过来：“你给她服了解药？”

云朱点头，不太敢看穆昆的眼神，说道：“云雾说发热什么的都属正常……”

云朱不敢说还会有别的凶险，怕穆昆发怒。

穆昆掏出那枚红色的药丸：“还是私下让云雾来一趟，问问他这个是什么。”

云朱应声去了，穆昆守在楚晔瑶的榻边。楚晔瑶的呓语翻来覆去：“母后……母后不要……别……姨母你……”

穆昆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先皇后和淑妃在她面前自尽，对她来说定是痛心蚀骨。他踟蹰不安，不知道这解药服下之后还有什么后果，也不清楚是不是应该阻止这即将到来的噩梦……

云雾披着宽大的袍子带着帽子，悄然来到公主府的后巷。云朱将红色药丸递给他，他擒在鼻尖细细地闻，又把药丸使劲搓开，将那些粉末在手指间来回揉搓。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说道：“没想到，皇上在巫药上的造诣，竟要超越我了。”

云朱紧张道：“这到底是什么？”

“比之前的巫药厉害数倍，药效强劲持久，若是长期服用只怕是最后会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云朱惊诧莫名：“皇上为什么要给殿下服这么阴狠的药？”

“不愿让殿下记起凤台的一星半点，”云雾叹息：“大概是不愿意失去殿下吧，不想断了父女之情。”

云朱积郁多时的不满脱口而出：“这么担心殿下看轻自己，当初就别做那些事！”

云雾掩她的嘴：“就你知道的多！”又问道：“解药服下后，殿下怎样？”

“发热了，烫得厉害，也不敢去请御医，这不找你来了么。”

“只是发热倒没什么，多拧几个帕子给她散热吧，服些清热的汤药就好。但皇上不是下令让殿下明日就去钦安寺思过么？”

“那也没有办法，皇命不可违，只有这样上路了。”

穆昆和云朱守护楚晔瑶整夜，到天蒙蒙亮时，她的热度终于慢慢退下去了。云朱已吩咐人收拾好去寺中的一应物件，马车在府门口安静地等待着。

楚晔瑶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悠悠转醒，看着床边的穆昆，有些无力地说道：“我做了好多梦，好累……”

穆昆用帕子给她擦去额头的汗，柔声道：“今日要去钦安寺，在路上慢慢说给我听吧。”

云朱服侍楚晔瑶起身，收拾停当钻进了马车，一行人缓缓向着钦安寺进发。从公主府去钦安寺，路平且缓，林荫颇多，加上楚晔瑶神情萎靡，于是走得很慢。

穆昆骑马行在马车边，一路上没有听到楚晔瑶出声。他试探地说道：“殿下，四下风景如画，要出来看看吗？”

楚晔瑶没有说话，穆昆又道：“不舒服？”

云朱在内里答道：“殿下她……”还没说完，车帘掀起，露出楚晔瑶那张有些憔悴的脸庞，她看着穆昆：“我想骑马。”

“殿下你身子还虚，不如好了之后再……”云朱的劝阻根本不顶用，楚晔瑶只是看着穆昆。穆昆在车外伸手，楚晔瑶没有犹豫就将手递了过去，穆昆用力一拉，把她带上了自己的马，让她坐在了自己身前。

云朱没有再多言，默默坐回车内。

楚晔瑶渐渐靠在穆昆怀里，没有半点不自然。穆昆安稳地让她靠着，脊背挺得很直。他想起从前二人共乘一骑，楚晔瑶总是把马驾得飞快，一路突飞猛进直达目的地，半点不带歇气的。

而现在，他们虽然再次共骑，但她看起来很忧愁，一点也不开心。

穆昆想安慰她：“殿下想说一说那些梦么？”

不料楚晔瑶却摇头：“我记不清了，现在越想越糊涂。”她忽地把手一扬：“算啦，说不定过会又想起来了。”她的语调恢复了一点鲁阳公主的活泼：“我饿了。”手落下拍在他的手上，道：“钦安寺的斋饭，本宫来了！”穆昆遂策马狂奔起来。

钦安寺的主持率众在正门迎接，楚晔瑶装模作样地接受他们行礼之后，径直奔向斋堂。她轻车熟路完全不用人带领，引得主持在后面随着她快步而行，身后还跟着一串和尚。主持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飞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快步奔到她身前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需求？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