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空气中的气流也是平静的,楼下客厅纷杂的人与事都被陆霍轻得力的手下处理好了,整栋公寓平静得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落地窗前,纱幔随风轻扬,窗外,浅紫色的蓝花楹树落英缤纷,美丽的花瓣裹着一阵阵清透的香气伴随着淡紫色的纱幔飘进房间,柔软的地毯上沾满了蓝花楹花瓣,暖色一片……
通透的玻璃映出叶语尘近乎苍白的脸颊,一贯饱满润泽的红唇也尽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与干涸,美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远处,透过美丽的蓝花楹繁落,仔细看去却没有丝毫的定焦。
她就像个毫无生机的玻璃娃娃似的依靠在落地窗前,陆霍轻在折磨了她近乎一天一整晚后终于餍足离开,却安排了保镖始终守在门外,不让她外出一步。
隐约间,她能记起的事情越来越多,直到月光像凉水一样伴着花落散进,这一天一整晚的点点滴滴她都记了起来,甚至……子俊那双近乎绝望、无力的黑眸直直撞击着她的内心,每每想起,她的心口就痛得要命。
从陆霍轻当着子俊的面将她抱进房间的那刻起,她还有什么资格来奢求什么,从此之后,她的心也只有死了……再也不会掀起任何的波浪。
这一切都是陆霍轻想看到的不是吗?他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扼杀着她的希望、她的自由甚至……她的自尊。
原本以为自己会心痛,甚至从陆霍轻穿衣离开后,她至少应该哭泣的,可是……她竟然可悲地发现自己连泪水都没有了,原来,流不出的眼泪是可以枯萎的,剩下的就只是空洞,这种空洞从眼睛一直将整颗心都包裹……密密匝匝,一切全都破碎……
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覆在小腹上,陆霍轻冰冷的话仍旧是萦绕耳边,就像蜘蛛网一样一圈一圈将自己围绕。
陆霍轻似乎没有说笑,他真的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像这次一天一整晚,说不准已经开始……
叶语尘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地,木讷空洞的眼神陡然震动了一下,呼吸渐渐加重、急促……
现在……说不准她真的已经怀上了陆霍轻的孩子!
不……
她陡然站起身,像疯了一样开始砸东西、摔东西,大声尖叫着,甚至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身子撞向有棱角的地方。所有可以摔的东西全被她摔碎了,甚至脚踝也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但,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身体上的疼痛算得了什么?此时此刻,连那份心痛都在渐渐丧失,又何况是身体?
房间的声音将一直守在房门外的保镖惊动,卧室的门被硬生生撞开,当看到叶语尘骇人之举时,保镖们纷纷大惊,立刻想要上前将她钳制。
“滚!都滚开!”叶语尘眼睛都泛起红光,见他们还要上前,身子退到了落地窗,声嘶力竭地朝他们大吼……
“你们再敢上前,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夜风倏然大作,将她一头柔顺的黑发吹乱,绝望和坚决的眸光从凌乱的发丝间透出,散发着一股令人震撼的光芒。
保镖们纷纷停住脚步,见到这一幕谁都不敢上前轻举妄动。
“叶小姐,你的脚正在流血,我们只想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否则会发炎的!”开口说话的正是刚刚接到看守叶语尘命令的萧桡,这是他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得见到这个女人,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语尘时,她的眼中就带着淡淡的忧伤,这种忧伤非但没有减少她的美丽,反倒是令她更加美得不可方物,就正如画中仙子一样,如诉如泣的眸子如同一泓清泉,令男人不忍心疼。
而第二次,也就是此时此刻,再次闯入萧桡眼中的叶语尘是如此得憔悴不堪,令人心悸的大眼睛空洞绝望,就像随时随风陨落的星子黯然无神,整个人近乎透明般毫无血色,就像……就像被人狠狠践踏过的、破碎的水晶娃娃似的。
虽然长期的保镖生涯令他早已经对女人的情感产生了麻木,但见到此时的叶语尘后,也不由得泛起隐隐的担忧,第一个念头便是……陆先生真的疯了!
白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听被顾子俊打伤的保镖说了,从他跟在陆霍轻身边的那刻起就知道,他是沉稳得令人无法估算的成功男人,纵使面对再大的变故,陆霍轻都是一副从容不迫,自持力极强的样子,然而,像今天这种对待一个女人,甚至用保镖来看守一个女人,这种事情压根就不是陆霍轻的做事风格。
怎么会这样?
叶语尘认得开口说话的保镖,她绝望地大笑着,苍白的丽靥如凋零的花儿般凄美,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直直指向萧桡……
“陆霍轻竟然能将他最贴身的保镖用来守着我!真是可悲!你们都是一类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滚开!滚开!陆霍轻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可以为这种人杀人放火?”
“叶小姐……”萧桡见她的身子在夜风中摇摇欲坠,很想上前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放低声音劝说道:“请你冷静一些,你这么激动会伤到自己的……”
“滚!我不想见到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叶语尘的眼神近乎疯狂,长发被风吹得更是凌乱,苍白的脸颊充满了愤恨和绝望。“叶小姐……”
“滚!”
“叶……”
“滚滚滚!”叶语尘彻底将耳朵掩住,歇斯底里地大喊着,身子再后退一步就会从窗子掉下去。
萧桡心底泛起紧张。
“通知陆先生!”他对身后的保镖说道。
“是!”
“叶小姐,你的伤口再不处理的话会很麻烦。”萧桡担忧地看了一下她被碎玻璃割伤的脚。
“滚……”叶语尘随手拿起旁边散落的碎玻璃,狠狠地抵在自己颈部的动脉上,锋利的玻璃刃划破了肌肤,殷红的血一点点渗出、滑下……
萧桡一惊。
“让我来吧!”身后轻柔的声音扬起。
萧桡回头,微微一愣,一个身着白色T恤、牛仔裤的女孩子被几名保镖拦在卧室的门口处,她有着如洋娃娃般美丽的容貌,平静的脸上一丝惊慌都没有。
看上去年龄不大,为何面对这种场合竟是如此的平心静气?
“让我进去,我可以劝服她!”女孩子再度开口,如樱花般美丽的眼睛有着显而易见的坚决。
萧桡眉头微微蹙起,上前看着她,脸色又是瞬间的平静漠然,“不好意思,没有陆先生的点头,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叶小姐……”
“她在流血,你也看到了。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这个责任你能担负吗?”女孩子不卑不亢地打断了他的话,看向他,一脸的挑衅。
萧桡看了一眼叶语尘,又看了看女孩子,“你是谁?”
不可能普通的女孩子看到这一幕不会害怕的,除非她不是普通人,又或者是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
女孩子樱唇微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艾、晴!”
萧桡闻言后,眼神有明显的一怔,上下打量了她半晌后,才看向其他保镖……
“下去吧!”
保镖见状后,点头退了出去。
“艾小姐,叶小姐就交给你了!”萧桡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艾晴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随即将房门关上后,看向早已是一脸苍白的叶语尘,眼神透着心疼。
“语尘姐……”她连忙上前,“我是艾晴,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我……”
“艾晴……”叶语尘唇边勾起一丝苍白无力的笑容,身子却像是再也无力承受一样,缓缓瘫软了下来。
艾晴眼底一惊立刻伸手将她用力搂住,小心翼翼地一同坐在地毯上,叶语尘时候身上的血沾在了她的身上,触目精心的殷红令她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语尘姐,把手里的玻璃给我!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你这样好傻知道吗?”艾晴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掰开她的手指。
玻璃碎片被她夺走,上面同样也沾了鲜血……
“语尘姐……”艾晴的手指都在发颤,二话没说立刻翻出医药箱,拿出纱布、药水和棉棒,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身上的伤口。
当她将棉棒轻轻点过叶语尘的手指时,大颗的泪水陡然滑落,沿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叶语尘的手心中。她抬头看了一眼双眼无神的叶语尘,哽咽地说道:“语尘姐,你的双手是用来弹钢琴的,手指损坏了,要如何才能弹钢琴……”
手上的刺痛感和灼热感令叶语尘稍微有了反应,她将目光缓缓地落在艾晴的泪眼上,像是恍然般,轻声中带着一丝哀痛,“艾晴,你流泪了?”
艾晴心疼地看着她,眼泪几乎塞满了她的眼眶,她看着叶语尘,一字一句地说道:“语尘姐,你一向都是坚强的不是吗?就算遇上天大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对待自己。”
叶语尘的眼眶终于湿润了,绝望地轻语,“艾晴,如果你是我,你告诉我要如何走下去……我还要如何走下去?如果一个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就一定不会有失望,可惜我……一直要的太多,原来一切都是要还的……”
艾晴的眼神充满了怜惜和心痛,更多的却是对她这种痛楚的理解。
“语尘姐……我知道陆霍轻对你做过什么事,我明白……一切都明白。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继续走下去,就算最后在灿烂中死去,我也要走下去……”
“为什么?”叶语尘看向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辛苦?我现在只不过是一只被他囚困的小鸟,想飞飞不了,只能看着远远的天空,自由却一点点离我远去,甚至……连自尊都没有。艾晴你告诉我,我这样还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吗?我什么都不能选择……什么都不能,就是连死我都要犹豫……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死去,因为我也不能对不起我的父亲……”
她的声音如鲠在喉,早已经枯萎的泪水再次从她的眼眶中跌落,一颗一颗滚落与脸颊……
艾晴轻轻拭去她的泪水,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们都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很好,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恨的人更加痛苦,或者说才有机会狠狠打击你所痛恨的人!如果你真的恨他,那就请你更加坚强,让他对你的防范减少,最后才会有机会给他致命地一击!”
她不符合年龄的话令叶语尘身子一颤,看向她,半晌后才问了句:“艾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