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千落再说，简佑安已经拖着女王往门外走，“此事与陛下无关，陛下先回去吧。”
女王挣脱他的手，从颈上扯下一块绿莹莹的美玉，“你若死了，本宫即刻吞了它。”
指甲盖大小的鸡心坠，不知有何玄机，骇得简佑安面色骤变，“身为采桑陛下，怎可轻言生死？”
“天地宫为祸朝野，百姓饥寒连年……本宫愧对先祖，愧对臣民，早该一死以谢天下！”
千落看着俩人磨叽，哭笑不得，“大祭司，你此刻不向陛下求助，明日此时就是尸首一具，撇下女王孤零零一人，岂不要被那群老巫婆活活整死。我知道大祭司不想牵连陛下，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大家齐心协力赌一赌，度过难关？”
女王大喜过望，袅娜走到千落面前，“刻不容缓，请御姬赐计。”
窗外雪瓣越来越大，地上铺了白茫茫一片，简佑安掩上雕窗，三人围着暖炉坐定。
千落率先开口：“陛下听好了，我需要你办一件事，这件事办好，大祭司就有救了。千万要办好、办妥当、办仔细、办得一点差错也没……”
刚商议妥当，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齐齐往外看，一具瘦小干枯的身影，顶着古怪的高帽，站在阴暗处，活似地下忽然冒出来的幽灵，千落生生打个冷颤。
简佑安面不改色，虚空行了一个浅礼。
女王满脸不悦，冷哼一声，“什么风，把天司大人也吹来了？”
“天寒地冻，陛下还不回寝宫吗？”
“本宫尚未疲倦。”
罗敷天司垂眉不语，隔了半晌，居然又是刚才那句干巴巴的话：“天寒地冻，陛下还不回寝宫吗？”
“要回去时，本宫自然会回去。”女王针锋相对：“天寒地冻，天司大人老迈，不早点回去休息吗？”
丝毫不理会女王的不悦，罗敷天司神色如常，垂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竟象雕像一般，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简佑安嘴角含着讥讽，冷冷不言。三人都知道，女王不走，休想赶这个老巫婆走。
女王气得浑身发抖，偏又无可奈何，切齿道：“好，本宫回去！”深深望了简佑安一眼，简佑安重重朝他点点头。
“御姬保重，本宫一定祈祷神灵庇佑你们。”女王站起身，做了个只有彼此才懂的手势。
“陛下保重，不必为我担心。我和大祭司有神灵庇佑，她们若敢无礼，圣湖即日就有神迹降临。”
一道凌厉视线倏然袭来，刺得千落浑身发寒，不用问也知道是罗敷天司作怪。
女王离开，房门又被重新锁了起来，只剩下千落和简佑安，顿觉冷清。
两人对视无言，会心而笑。彼此都是聪明人，心知明天的大劫不易度过，却不说破，一起倚到窗前赏雪，想各自的心事。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夜。
次日就是约定的日子，雪后初晴，太阳暖烘烘挂在半空。
天地宫那群老巫婆不知道抽什么风，午饭异常丰盛，晚饭更加夸张，各式各样的美味摆满两大桌，另外还有一只金灿灿地烤麋鹿。
千落瞪着她半个月也不可能吃完的佳肴，摇头苦笑：“我们家乡有个风俗，监狱里要杀头的犯人，临刑前都会给吃一顿好的，免得将来做个饿死鬼，采桑不会也有这个风俗吧？”
简佑安神色从容，“在采桑，只有将要处死的贵族，才有这样的优待。”
两人无言，谁也没心情动筷。
简佑安拿过酒壶，一口气喝了大半，剩下的递给千落。
事到临头，她也来了豪气，一饮而尽，纤手微扬，把上好的碧玉壶掼得粉身碎骨，人也趴在桌上嘤嘤痛哭。不完全是怕死，更多的是担心某个人知道了会伤心，她不相信尚星海真的死了，没亲眼见到他的尸身之前，只当他还活着。
简佑安也不劝，自斟自饮。
千落哭了半晌，听见门外有重重的脚步声，忙撩起衣袖，把脸上的泪水胡乱抹干。深陷敌手，她不想弱了尚星海的名头。
咔咔两声，门锁打开，戒律祭师领着八名侍卫走了进来，满脸得意，“三天期限已到，请大祭司领着这个妖女，一起去圣湖前领罪吧？”
出了游廊，眼前一道向下的玄色大石梯。千落上来的时候昏迷不醒，不知路径，猜测两人住的地方应是天地宫最高层，插翅难飞。
此刻前后左右都有侍卫同行，个个高度警惕，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千落轻叹一声，中途开溜的想法弃之不用。
石梯很长，九曲八弯。
简佑安在千落耳畔低语：“天地宫一半是宫殿，一半是溶洞，这些石梯依山开凿，易守难攻。若非如此，本大祭司一夜荡平，对外宣称她们死于暴病，又有何难？”
英雄末路，眉目间愤懑难平。
天地宫果然很大，下了石梯，又是似乎走不到头的长廊，能透到这里的光线越来越少，早有数十侍卫等在入口，见他们来了，点燃手中的火把，在前头领路。
拐过一个弯，天地湖倏然出现，蓝汪汪一片，没有丝毫发黑的迹象。
罗敷天司领着一众祭师站在湖前，冷冷看着简佑安和千落被押送过来，“三日已过，神迹不曾出现，证明木婉并非神灵庇佑之人。她亵渎神灵，诅咒圣宫，应当处死。神灵在上，大祭司可有异议？”
简佑安缓缓摘下面具，神色如常，“你赢了。”蓦然间面色转寒，“天司大人不必担心，我乃堂堂大祭司，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木婉御姬是简佑安一人请来的客人，与陛下无干。你要杀我，尽管下手。若敢对陛下不利，神灵会将你打入苦狱，永世受苦！”
狠毒的话犹如钢针，狠插在众巫女心头，罗敷天司也变了脸。
一阵罡风恰好刮过，扫得火把一阵摇曳，扯出洞壁中无数扭曲身影。
戒律祭师嘴角咧出一丝阴笑，彷佛暗夜中的蝙蝠枭，“请大祭司向神灵领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