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扭过头去，抽噎起来：“怕是也好不了多久，海家位高权重，早就暗地里得罪一帮小人，如今骤然没了靠山，也只有由人作弄去。”
一旁贞儿、柳叶又拍又捶，忙得不可收拾，千落却想起什么似的，“贞儿，其它两位阁老，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正觉得奇怪，杨奇、杨荣两位阁老，忽然一起暴卒，皇上正亲往吊唁呢。”
“突然——暴卒！”千落比见到六月飞雪还吃惊，“这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三位辅政阁竟然全部遭遇不测！”
“睿王爷今早去求见太皇太后，门前早站满求见的大臣，慈清宫的太监吉祥说奉了懿旨，一概不见，让众人早回。”
“睿王爷怎么看这件事？”
“王爷也说此事蹊跷，皇上年纪大了，跟辅政三阁老不合，早就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什么秘密，朝野哄传，最近六扇门发现了一条秘密隧道，通往京城各位王公大臣家中……”
“自然也是通往三位阁老家中，朝廷抓住这个短处，把三位阁老一网打尽，接下来恐怕就要清理其它的大臣，然后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帮新贵就要冒出来了，可怜心高气傲的海晏，就要尝到世态炎凉的滋味了。”千落彷佛听到什么笑话，神情凄婉。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朝廷发兵救援，不然世态炎凉的滋味，海晏他都没有机会尝到了！”金陵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门前。
“小——姐！”柳叶彷佛看见珍禽异兽一般，又爱又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大喊起来，“楼姨！小姐，大小姐她回来了，快去看看呐！”柳叶风风火火的冲进内堂，报告这个惊人的好消息，早就心怀鬼胎的金陵、蝴蝶心悬得更高了。
“千落，海阁老家的事情闹得不轻，本来我今天打算偷偷溜过去打探打探，可是——”看着楼姨心急如焚的朝丹青别院走来，金陵忙收住话头，贞儿打趣她道：“我的孙大小姐，怎么舍得回来了，京城好玩的地方逛够了，还是欠的赌债满屁股了？或者惹得泼天大祸消停不了，回家祸害爹娘来了？”
贞儿晃动纤手，步步逼进，弄得金陵鼻尖冒汗，步步后退。
千落忙上前替她遮掩道：“陵姐姐虽然顽皮，心里头的算计却不小，她这次敢回来，说明事情还没有闹得不可收拾，不然依她的性子，死也不会回来连累家人的！”
“金陵！你可回来了，唉，害楼姨担心死了，老爷捎信回来说你早就回京了，我就猜你这孩子，肯定躲到我们看不见的旮旯里疯去了，也不管爹娘的死活！”楼姨把老爷的这个宝贝疙瘩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絮叨抱怨不迭。
“楼姨，你不知道，我这一路上，行侠仗义，救死扶伤，偏偏这世道小人横行，这不平之事一桩接着一桩，活活把我的路程耽搁了，所以拖到今天才回来见楼姨！”小泥鳅谎话说得真麻溜，千落、贞儿要不是亲眼目睹过她的豪举，还真信了她这番鬼话。
“不说这么多了，回来就好，从小就你这丫头就最让我费心，你看看千落，人家就比你懂事、省心！”
“楼姨偏心眼，嫌弃我，我走，再也不回来啦！”
金陵恢复了千金大小姐的做派，撒起娇来，作势往外走。柳叶忙过来拉住，“我的好主子，楼姨挂念你，几个晚上都没睡着，旧疾复发好一阵子，大夫都瞧了几个，还是不见好，这不刚见着面，你又要溜，这不是要她的命嘛！”
“什么！楼姨的病又犯了，”金陵关切的询问起来，转头看着自己的死党兼姐妹，“大夫怎么说？”
楼姨笑起来，“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吃上几服药就好，今天看到你回来，不吃药都好啦！好孩子，还没吃饭吧，快放下包袱，洗洗脸吃点东西。”
“蝴蝶，这一路上，陵儿没惹出什么麻烦来吧？”楼姨对老爷这个掌上明珠的脾性，是摸的一清二楚，祸肯定是惹了，愣说没有，准是闯了大祸！
“楼姨，你就放心吧，我们没事，小姐这几年长大啦，又回了京城，当然不像在边疆那样撒野，昨天她还跟我说，要好好跟您学女红呢？”
贞儿差点笑出声来，抬头看见金陵直直瞪着自己，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忙低下头忍住，再转身去看千落，早回她自己房间去了，忙追了进去，顺便吩咐道，“柳叶，把早餐替你们小姐送到房间里。”
一个五彩串珠蜀锦沉香荷包，材料精细，针法奇妙，足足花了一个月的工夫，才见点眉目，柳叶想帮忙都帮不上，那种百转千回针法，大概也只有千落这样玲珑剔透的江南闺秀才学的会，千落眼泪珠钏似的，一颗一颗落下，打湿了荷包……
“王爷，朝廷是不是铁了心不发兵了？”贞儿匆匆回到睿王府，看到刚下朝的睿王，忙一把抓住，“五万精兵，就这样撒手不管啦？”
“哪里还有五万呢，如今能有两万残兵就不错了，海阁老垮了，一帮见风使舵的俗吏，哪一个肯替他的儿子出头呢，这海晏呀，恐怕是没有机会重回京城喽！”
“朝廷就不怕海将军带着残部投降倭寇？或者干脆自己当了草寇？”贞儿忽然想起“狗急跳墙”、“哀兵必胜”这些词。
“说实话，皇上一点都不在乎，海晏若是真敢，朝廷也不过多了一股流寇，眼下海疆最不缺的就是流寇了，他还可以就此昭告天下，说海阁老早就有了叛逃之心，父子沆瀣，就做成铁案，永世不得翻身。边疆倭寇虽然头疼，也不是不能剿灭，有人就已经急着领军立功了。”
“谁啊，这么不知死活？”贞儿哂笑。
“沽名钓誉之辈，向来比过江之鲫还多。”
从洪武爷开始，百官上朝，一度都要跟家里诀别，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可是削尖脑袋谋官的人，还是前赴后继，昔年武后主政，屠戮大臣，狄人杰上表称长此以往，无人敢为官，“你到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