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丞相府周围所有的守卫都同时无声无息地失去了脑袋。暗杀者们将人头提在手中,轻轻地放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接着他们分散开来,各自从背上卸下一张小弩,将丞相府包围。由于人少,他们所站位置颇有法度,弩箭的射击范围恰好笼罩了整座丞相府的外围,每一个妄图从围墙上逃脱的人,都会被六支毒箭连发的弩机剥夺活下去的权利。
与此同时,一群身着夜行衣的人从不同的街道和小巷里现出身形,都是轻功极佳之辈,数十人夜中疾行,但如清风过巷,无人发觉。
奇怪的是这群人既没有出声提醒后天,也没有惊扰虎视眈眈的弩机。
越来越多地披甲武士在丞相府门前的空地上飞快集结,一个看似头领的人揭下面罩,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又望了望灯火通明的丞相府,叹了一口气。
“慕容将军,咱们要不要攻进去一网打尽?”
那个将军怔了怔,道:“算了,还是守在外面,来个瓮中捉鳖的好。”
后天看了看簌簌惊讶的表妹,得意地朝身后挥了挥手:“来人,送帝姬去见丞相,大家摆下酒宴,敬候佳音。”
话音未落,他只觉脑际“轰”地一响,再看时丞相府的大门前已多了一人,他脸上仿佛有层浓霜罩着,阴气升腾,让人只看一眼就感到全身上下无处不冷。
紧接着一个冰凉入骨的声音刺上后天的耳膜:“后统领,别来无恙?”
后天大惊失色:“赫图殿下?怎么是你?”
“知道是我,为什么还不跪拜行礼?莫非是想造反?!”
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后天正要下令撤退,却见丞相府高高的围墙上突然闪出数百条黑影,接着便是刀剑相击,金石割体,痛哼仆倒之声不绝于耳。
看他们的身形动作,都是浸淫潜行暗杀一道的高手,铺天盖地而来,人数多得过分。
“想逃吗?”赫图的目光似乎能把人看穿,“京城的所有出路,都在半柱香之前被披甲武士占据。”赫图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淡淡的笑意,而后天越听越是心惊:“至于答应跟你里应外合的邓家兄弟,此刻正在蕊妃宫中饮酒品茶。”
知道被人出卖,后天牙关紧咬,两手的骨节间爆出几声脆响来!
赫图笑容尽敛,后退一步,猎猎长发无风而动。
后天明白他们已逃不了,只能拼出命来冲出去,死也要拉着对方同归于尽。几千兄弟哪怕是突围一人,也能让自己少一份负罪。
想到这他怒喝一声:“弟兄们,事已至此,跟他们拼了!”手上杀气喷薄,剑出鞘的刹那溅出无数火星。
千落只感到周围的空气陷入了极寒,飞溅而出的火星在半空中莫名地熄灭。
乌衣巷的夜空亮如白昼,帝都百姓都听到了高墙另一边密如雨脚的步伐,那是数千铁血男儿绝地挥戈,人人都能感觉到那将要沸腾的战意。
出师未捷,在场的后蜀军士不觉间握紧了手里的兵器,盔甲刀戈在冷月下泛着寒光,波涛般汹涌喷薄。也许是知道很快命绝于此,他们死灰一般的心被激出丝丝怒意和不甘,如火燎原,势不可当!
他们挥剑冲向敌人,顾不上动作飘逸、攻守兼备,只剩下搏杀,疯虎一般挥舞着长剑——或者他们是想用杀戮熄灭怒火,但鲜血反而使火焰更盛。他们只能不停息地杀人,直到最后一根维系着生命的丝线断裂为止。
墙头早就等候这一刻的弩机手扳动机关,万箭齐发,见血封喉,转眼间地面上满是尸体。
后天为兄弟们的死而心乱,他在不该心乱的时候心乱,一直滴水不漏的防御露顿时出了破绽——脑后一阵凌厉的风响,他能感受到死亡的迫近,凭着直觉扭身朝后抵挡。
原本刺向他眉心的剑锋顿时改变了方向,“噗——噗”贯穿了肩膀。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忍着剧痛趄咧着后退。
千落惊叫一声,挡在奄奄一息的表哥身前。
方才献上巴图将军头颅的两名军士赶紧分神来救主人,赫图的表情冷如寒冰,手中的玄铁宝剑一阵挥舞,长剑穿颅而过,将他们的生命连同惊异的表情一同钉死。
两名军士的身躯像冰雕一般倒了下去,一声脆响,脖子从中间断裂,血液似乎已经凝固。
赫图俯下身去,拎起他们的头颅,直视着他们死不瞑目双眼,嘲弄道:“你们很忠心,可惜找错了主人。”
慕容黯走到他的身侧,低首道:“太子殿下,丞相府叛逆已全部诛杀,我们死了几十个兄弟。”
赫图点点头:“用几十条西戎壮士的命换几千条狗命,自然不划算。不过另外加上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就另当别论了。”
后天受伤过重,不支扑倒,英挺的脸上满是不甘,口中愤愤道:“赫图,你以为赢了我,就算赢这盘棋吗?”
赫图嘴角噙着一抹笑,冷冷的,让人无故地生起一股寒意!
“死到临头了,你还弄不清状况,像你这样的废物,连陪我下棋的资格也没有,因为这是一盘只有一位棋手的棋局,而你不过是一枚被人利用完就牺牲掉的棋子!”
后天浑身一震:“难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
赫图仰望夜空,稀星璀璨,娇月正媚。
“多美的夜色啊……只是这一夜,有太多人要死去。”他答非所问地说完这话,扭头朝千落泠泠道:“送这个女人去军营教坊,让兄弟们好好调教调教!”
话音未落,几个蠢蠢欲动的西戎军士已经狞笑着迫了过来。
千落羞恼交加,连连后退,丝毫没有察觉到头顶有无数根细丝盘旋,夜色中以难以分辨的速度在她身边织起一张大网,这网越织越密,越收越紧……
“住手!”黑暗里传来一声断喝,千落睁开眼一看,居然是外公!站在清辉流泻的屋檐下,苍老的身体微微弯曲,被月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孤独地伫立在如狼似虎的西戎军士面前。
赫图笑道:“怎么,丞相大人也想造反不成?可惜你太过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注定因此而败,累及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