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卫王爷到了。”守门的宫女低着头禀告着，宋贵妃闭着眼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微微点了点头。
“王爷，里面请。”小宫女接过南宫璟脱下的披风，恭谨的蹲着身子行了礼。南宫璟手一扬，径直推门进了去。
南宫璟脚步轻盈的走至宋贵妃身边，低声开了口：“母妃。”
宋贵妃凤眼微狭，悠然敞开，向上睨了南宫璟一眼，点了头，复又将眼神收回，扫了眼对面的空位，道：“璟儿，坐。”
“是。”南宫璟拱手后，身形一转，到了宋贵妃对面坐下。然后取了桌上的茶水倒入嵌青花底的玉瓷杯中，双手给宋贵妃奉了去。“母妃用茶。”
“嗯。璟儿有心。”宋贵妃伸出一只手接过茶杯，却又置于自己桌前，双眼毫不移他的直视南宫璟，“婚宴所需事宜都妥当了？”
南宫璟脸上神色不明，淡淡叹道：“让母妃挂心了，都妥当了。”
宋贵妃点点头，和蔼一笑，道：“你父皇向我提及，要你娶那钟小颜，你怎么想？”
“既然是父皇赐婚，儿臣便娶。”南宫璟的态度简直乖顺的不像话。
这是宋贵妃没意料到的，不由说道：“可是，璟儿你可知道你父皇的用意，钟家分明是司徒家的余孽。”
“儿臣知道。”南宫璟抬起头，淡然一笑，“不过是要提醒儿臣虽然娶了乐安，得了徐家的支持，但是也不要忘了本分。父皇是想告诉我，他可以纵容太子灭了司徒一脉，也可以日后借由钟家来收拾我。”
宋贵妃捻了捻佛珠，点点头。“你都看的分明，母妃倒放心了。”
要说这宋贵妃一贯是不信神佛的，如今，却是佛珠不离手了。
“母后……”南宫璟话一出口随即便改口道：“皇后那边近日来如何？”
“还能如何？虽然你父皇没说，但这后宫里都知道，废后就是时间问题。等这北越的使臣一走，便是她司徒燕的死期。”
宋贵妃勾唇一笑，冷冰的可怖。
“我们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她还是败了！”宋贵妃大笑两声，畅快不已。
南宫璟埋着脸，没让宋贵妃看见自己眼角的一丝惬意。嘴里仍然说道：“到底母后抚养我一场，如今这般境地，儿臣倒有些伤心。”
一派谦和懂礼的模样，宋贵妃紧皱的双眉听他这么一说也微微展开了些，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润了润嘴唇，开口说道：“伤心？卫王无须伤心，毕竟卫王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母妃以为，儿臣祈求的是个什么好日子？”南宫璟眼一眯，手中摸玩着玉瓷杯。
“是那女人？”宋贵妃不耐南宫璟话说完，广袖一扫，砰的拂下了精致的玉壶及玉杯，刺耳的鸣叫，地上便一片污浊。可见这素来注重仪态的宋贵妃怒气何其之大。只见她凤眉高挑，眉间气结鼓起，怒斥道：“南宫璟！本宫再次提醒你，不要在这等时候被儿女情长蒙了心思，到了日后，你要什么女人没有？”
不等南宫璟有反应，宋贵妃站起身来，俯视着南宫璟，利声说道：“璟儿，这等时候了，你以为你那太子哥哥还会当你是那个不争不抢的好弟弟？你父皇还会当你是当初那个双手奉上虎符，任人宰割的好儿子吗？”
瞧着那地上的污浊痕迹，再微微扫了眼盛怒的宋贵妃。
南宫璟心里直打冷噤，想笑，却觉得笑不思昧，竟又生出些许孤凉感来。
“母妃说的是，儿臣被剥走了太多东西，如今已是无可奈可了。”南宫璟站起身，低下头去，以示恭敬。
宋贵妃伸手理了理双鬓，神色凛然，道：“如今母妃就你一个儿子，还要指着你呢。”
“是，儿子明白的。时间不早了，儿子先告退了。多谢母妃了。”南宫璟笑盈盈的应下了。
唤来侍女，接过锦袍披风，给宋贵妃告了辞。
宋贵妃亲自给南宫璟系好了披风的结扣，笑如春风般的说道：“去吧，这几日好好休息，过两日大婚时人才能精精神神的。”
“是。”
夜风徐徐，吹在人脸上刮的也是生疼，踏出宫门，南宫璟的脸浸在这夜色中，假笑戛然而止，却仿佛与这无尽的黑融为了一体，长发被吹乱，散了些许在眼前飘散，他也未有梳理的动作，快步流星的上了马车。
……
雅雎宫内的佛堂往日是司徒燕闲暇时礼佛的去处，为了昭示皇后的淑德高华，南宫添多次派专人修葺她的佛堂。
可如今，这儿依然成了她的软禁地。
不过，司徒燕的情绪并未受此影响。
她衣衫整洁，高悬发冠，手中执着柄红木，轻轻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南宫添的走近，身边的宫女刚要通传，被他抬手制止了。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南宫添盘腿而坐，坐在了司徒燕身后。
如此逼仄的气息袭来，万没有不知的道理，可司徒燕便是直直的默诵着心经。
“娘娘……皇上来了……”
小宫女心悬到了嗓子眼，忙告了声。
“娘娘礼佛时不可打断！你懂不懂规矩！简直放肆！”
南宫添狠声斥道。吓的小宫女当即下了跪，磕头求饶起。
“呵，”司徒燕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美目敞开，喃喃道：“这些宫女都是中庭司新安排过来的，自然不懂臣妾的习性，不怪他们。”
“皇后如此大度，是这些下人的福气。”南宫添勾唇一笑，挥挥手，“下去吧。”
“是。”
小宫女撒丫一跑，几乎是逃开了那佛堂。
“皇上今日来，是来陪臣妾礼佛的吗？”司徒燕跪姿端正，恭敬于佛前，既没有回头给南宫添行礼，也没有看他一眼，她就这么倨傲又直接问向他。
南宫添坐在她身后，轻松无比，却是说的另一番话。
“皇后可曾想过，会有一日被朕软禁在此？”
司徒燕眨眨眼，回说：“确不曾想到，臣妾不曾想过的事儿其实挺多，不曾想过皇上会设计害死臣妾父母，会在利用完司徒后将之打压彻底，也没有意料到皇上的好儿子也如皇上一般。”
闻言，南宫添却是笑意更深。
明明应该是很愤恨的事，司徒燕却说的分外轻松，似乎与自己无关一般。
“当年往事，提它作甚？”南宫添笑了笑。言下之意并不否认当初为了争夺皇位借助了司徒家，却在日后慢慢的将司徒家当年当事的人全部赶尽杀绝，为了逼人口舌，立司徒燕为皇后，养长子南宫朱雀。
“到底妾身还是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为皇上养大了您的好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落个这般境地，皇上也不怕睿儿问起来，你如何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