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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日光倒影(2)

梦的魇

文/刘欣缘

黯淡的光线开始逐渐明朗,窗户大开,吹着微凉的夜风。窗台上放着喝了不到一半的谷粒多,甘蔗碎屑,破旧的洋娃娃。墙角是落满灰尘的吉他,被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套着,显得陈旧肮脏。那台很早就买回来的小型钢琴,通电的那种,只有简单的二十七个键,弹出来的音律略显单一。床单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房门外一片寂静,好像被附着浓重的深褐色,引人坠入。在距离窗子很近的一片天变出很多种颜色,海豚一样的蓝色,栀子花般的白。还有鸟儿扑打翅膀的声音,听起来颤颤巍巍,像是遭到打扰。这便是所有。

陈源呆着眼睛看窗外,刚刚立春的大地显得更加凄凉,尽管没有了寒冷,天空却还是少见鸟儿。应该是在飞回来的路上吧。陈源这么想。同桌撞了他一下,他缓缓把目光收回,转动着手中的笔,显得惬意。明明是高三生了,还这么不明所以。他知道同桌下句话必然这么说。听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同桌石凌是个很可爱的女生,长长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阳光洒下像镀着金,熠熠生辉很是好看。尽管脸不是那么完美,还有点婴儿肥。身高略显矮小。但是陈源总喜欢在学习的间隙扭过头去看她,虽然她总是那么一副事不关我的表情。

陈源喜欢跟人讲稀奇古怪的事,比如一些奇怪的梦。本来是在睡觉,但是突然听到有人在呼喊我,我穿上衣服走出去,发现外面的大地全都塌陷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柱子。然后突然从后面冲出来一群怪物,我只能拼命地跳,拼命地逃。柱子下面是漆黑的深潭,心里紧紧的,没有方向可供选择,只能持久地跑。直到梦醒也心有余悸。这便是陈源讲给石凌的第一个梦。石凌听完后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句好奇怪,就再没有了下文。陈源也不自讨没趣。知道这类女生除了学习脑子就是浆糊,她怎么能理解自己那些奇怪的梦。那种沉浸在梦境中令自己兴奋的梦呢。

中午放学陈源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准确点说三年间,午餐时间基本上没人陪同。不知道什么原因,陈源不喜欢嘈杂的人群。那些狰狞的笑,高声畅谈的垃圾语言显得无趣又恶心。陈源感觉一个人蛮好的,可以自言自语。他喜欢自言自语。他总是一边走一边给自己说话,他认为内心里还有一个自己,他说话时内心的他就会去接舌,好使这个谈话继续下去,也就没那么孤单了。午饭吃的是盖浇饭,青椒肉丝炒的有点难吃,陈源没有胃口,就把大碗米饭倒掉。走过柳树他特意地趴近看了看柳树上面是否有些嫩芽,结果却使他很失望。天空是铅灰色,薄薄的云层笼罩,看不清变换的形状。陈源突然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这个梦并不奇怪,可能还有点使人感到温暖。他这么想,内心突然有点愉快。他想再对石凌讲一次,不管她愿不愿意听。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班上了,带着不容置疑的疲倦。陈源坐在位置上想昨晚的梦。空荡的座椅,前面是台电脑,电脑旁放着脏兮兮的毛绒玩具,还有一株仙人掌,中间开着粉红色的花。空间显得狭小,淡黄色的木质房门敞开,上面贴满了动漫海报。正门口立着一个巨大的衣柜,上面缠绕着曼陀罗的蔓。橙色的地板锃亮,能够照出人的影子。左边墙壁上挂着一包香囊,里面装着混合的香料。苍白的天花板上露出一根没有接通电源的电线,上面挂着小时候玩的荧光环,堆积了大片灰尘。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有点暗淡,只能照亮房间的一半。床上堆着衣服,没有折叠的被褥,混乱的试卷。就好像是自己的生活。陈源想着便露出微笑。转过头看到石凌咬着卷饼疑惑地看他,却被吓了一跳。

“你一个人傻笑什么呢?又神经了吧。”石凌含糊地说。石凌中午洗了头发,现在还没有完全晾干,湿漉漉的在不经意间滴下几滴水珠。皮肤显得白皙,能够看到微微凸起的锁骨,细长的脖颈有让人想亲吻的冲动。整个人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中显得好看,像出水的芙蓉。陈源呆呆地盯着她看,忘了回话。“喂,看什么呢?”石凌瞄他一眼。

“啊……没什么,看风景,风景。”陈源躲避开石凌的目光,转过头,脸有点发热,脊背上一阵搔痒。他下意识地扭了扭身子。这个时候午睡的铃声响了。

北方小城镇的这所学校,早修从五点半开始,六点开始晨跑,七点到七点半吃饭,然后读书自习,到八点开始正式上课。中午说是从一点开始午休,却被要求写成堆的作业,尤其是对文科生来说最痛苦的数学,要牺牲整个午休时间去拯救。

哪怕是没有作业,也只能趴在硬梆梆的桌子上睡觉,脊背呈六十度弯曲。睡起来的时候全身发麻,坐立难安。三年来都是如此,而学生们却都安然无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北方人过于强悍。陈源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并付诸了行动。但苦于大权集中在领导手中,自己也无可奈何。幸好还有几个月自己就可以从这里逃掉,不免有些庆幸。

陈源中午从不做作业,既然学校已经安排说是午休为什么还要写作业呢?这是从入学来就保持着的想法。却也因此付出了不少代价。诸如作业经常交不上去,老师就让他叫来家长。陈源不怕,老师当着家长问他为什么不交作业的时候,陈源就那么一句话“学校要求的中午是午休,不是写作业”,老师从此便不再管他。陈源高兴落得一身轻松。

今天中午照常如此,陈源刚把睡意勾起来,准备趴下午睡,却被石凌叫道:

“喂,你说梦是真的么?”陈源慢慢地转过头,一脸坏笑。“怎么?你做什么不祥的梦了?被好色大叔夜晚骚扰?”石凌给他一拳。“放屁,我就是问你有些梦是不是真的,谁问你那个了。”陈源捂着被打的胳膊,表现的一脸无辜。“从理论上讲,梦就是在现实生活中的反应,就跟人们平常写小说的道理差不多。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比如你经历过的一些事,在梦中你依然能够见到,只是在梦中把它的范围进行了扩大。还有一些事是似曾相识,就是说你在梦中梦到的事,它会在你以后的生活中呈现出来。但感觉不会那么强烈,也没有那么逼真。”陈源说完看石凌在呆呆的看他,他大胆地摸了一下石凌的后脑勺,“想什么呢?”石凌回过神来又捶他一下。“那你说如果我梦到前男友,他跑回来找我,这个梦会不会是真的?”

陈源呛了口气,蔑视了石凌一眼。“那要看他喜不喜欢你了。不喜欢就算你天天梦,他还是不会回来的。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梦与现实相反。你这个梦确实是有那么点不祥。”说完自顾自的笑。石凌倒没什么反应,打开书本开始写作业。“唉,你是不是梦到你们做那种事情了?”陈源凑近点说,却被石凌吼了一句:“你烦不烦。”陈源怏怏躲开。心里却有点悲伤。

陈源晚上在家住。回家的时候路上黑透,隐藏在黑暗中的电视台显得冰冷。

周围满是建筑群,把道路挤成狭小的一片。偶尔路过亮着的昏黄路灯,把身影拉的很长,显得落寞。北方夜晚总是带着肃杀,铺满夜空的繁星也带着萧索,照射出的光线显得温柔凄凉。陈源总是一个人走夜路,背着沉重的,装满书的黑色背包。他喜欢走那条行人稀少的小道,那里是夜的聚集地。很少有人选择走那里,走那里的人可能都显得孤立而特别。但陈源就是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人生来便是孤独的,没必要什么时候都扎在一起,又不是开政党大会。他任何时候都希望这个世界人的感情能够变得淡漠,这样很多人就不会为爱情伤痛了,至少他们能像自己一样,孤独并强大地活着。不用无缘无故地掉眼泪,瞎折腾生活。他喜欢在这样的夜里唱歌,从学校到家大概要步行十分钟,可以有节奏地唱完两首歌曲。那种地方不怕别人听到,不用管跑不跑调,只管大声的唱,把要表达的感情宣泄一下,就是一天最好的结尾。

晚上陈源喜欢趴在床上写作业,感觉既温暖又舒服。像所有喜欢文字的文人一样,他也总爱在晚上工作,比如演算最令他头痛的数学题,最让人睡着的英语练习。他感觉夜晚才是大脑最活跃的时期,最让人兴奋的时间,不然爱爱也不会总发生在夜晚。陈源晚上学习到十二点钟,然后洗漱睡觉。这时候睡觉便是倒头就能睡着,继而沉入深深的梦境,不能自拔。

一片繁花,中央是葱茏的梧桐,枝叶粗壮向四周伸展。阳光在上面洋洋地洒下,却穿不透树叶。下面一片漆黑。像是交织着寂寞的夜。花长的很高,枝蔓盘旋到了树干上,围得严实,像是一层保护膜。有几个巨大的鸟巢落在上面。下面是流畅的溪水,寻不到水的源头,隐隐的能感受到几分冰凉。天穹蔚蓝,像雕琢好的剔透玉佩,映着美好。“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空灵弥漫在周围。没有自己的身影,亦没有开口。“喂。”声音依旧传来,低头看盛开的花朵,浅黄色的花蕊的气味有点浓重。溪流在脚下流动,但没有一点潮湿的迹象。抬头望向远处,隐约有起伏的高山,连绵成片,深藏在其中的绿色显得扎眼又不十分真切。“喂。”声音还在继续,四周除了花和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有点奇怪,声音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抬头,有积聚的乌云在天的两侧涌来。空气开始污浊,夹杂着吹动衣角的风。温度开始上升,空间像烧灼开来的火苗,闷热躁动。奔跑,向着中央那棵梧桐。花被践踏在脚下。花瓣水珠开始飞在空中,像被放慢了的镜头。丝丝痛楚从下面传来,殷红的血液滴落。一种冲动像是感召。“喂。”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声带振动着发痛,音律模糊不清。

天空之城的音乐响起。陈源打开手机,时间刚过五点,却没有了睡意。陈源感到一种莫名的忧虑。接近黎明的时候如果出现这种情绪,一天都是如此吧。陈源心想。窝在被窝里不愿出来,屋子里充斥着冰凉。借着手机的亮光,陈源看到躺在旁边的维尼熊,超大的眼睛,橙色的皮毛,两只短小的手臂,却因为长时间呆在那里不动,显得肮脏陈旧。应该是去年才买来的,本来是要送给即将初恋的女生吧?

陈源想着。闹铃又一次想起,五点十五。陈源不情愿地穿上衣服,洗漱,把昨晚准备好的面包牛奶放进书包。外面月光十足,大地上落着如雪的光辉。不知怎么,陈源突然想起石凌的可爱表情,以及她说“骚年,骚年”的声音。这种情绪突然出现显得莫名其妙。他对着月亮笑了一下,跑向学校。

大多早读都是在瞌睡中度过。陈源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才发现,石凌今天穿了淡蓝色的薄外套,里面是卡其色的毛衣,头发被绑成了马尾,利落地趴在脖子后面。陈源突然感到如此美好,像遇到了百分百女孩那般兴奋。“早上好。”陈源笑吟吟地对她说。“今天穿的衣服蛮好看的。”

“唉?”石凌在读书中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听到陈源说的话。“什么?”

陈源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暧昧,赶紧改口说没事。“哦。”石凌转过头继续背书。脸上透露出疲倦。早读到一半的时候,石凌突然撞了陈源一下。陈源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睁着眼睛就能睡着,尽管自己并没有读书。“做什么?”陈源莫名地扭过去看她。

“转过去,我们看着书说。”石凌在老师不在的情况下就会这么做。

“没事,说吧。”陈源依然扭着头。他记得在别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这样表示尊敬。他希望人人都能做到这样,这样的话就可以滋生很多感情,也可以滋生很多恋人。

“昨晚我又做那个梦了。”石凌的表情变得凝重。用余光瞄了陈源一眼。

“梦见你和你前男友做那个?”陈源一度坏笑。

“你怎么不去死!是梦到我和前男友在约会的地方又见面了。”石凌没好气的说。

“哦,哦。你们在约会的地方做那个嘛。”陈源看着书本低笑。有种想要拍桌子的冲动。

“喂,你脑子天天装的什么啊。我是说我做这个梦已经两次了,会不会和梦里面的一样。”石凌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这个我怎么知道。”陈源无辜地说。“你可以每天去你们见面的地方转转,说不定还真能遇见。”陈源感到无趣。和女生交谈一句不离学习,三句不离感情。怪不得说沉浸在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零。而没沉浸在恋爱中的人呢,智商连零都不到。恋爱的真谛便是冲着提高智商去的。

“这个方法好。”石凌有点小兴奋。“没想到你脑瓜子蛮灵活的。”

陈源呵呵一笑,感觉这个早读上的好生无趣。

早上第一节课上的是历史。各种战争的汇集地,各种思想的融合体。陈源感觉上一年这个还不如看一部南京大屠杀的效果好。就索性不听,趴在桌子上睡觉。

在有文化的地方做的梦都是有文化的。陈源记得在哪里看过这句话。看来做梦还得因地制宜。

七棵枫树围成一个圈子,被隔离开来。外面是嫩绿的灌木丛,河流淅沥的流淌。鸟禽在奔跑,带出一阵阵细碎的响声。站在圈子中,脚下是厚厚的枯树叶,堆积在一起像松软的床垫。枫树的根茎裸露在外面,它们交织在一起,好像是一个个体。枝干枯燥而僵硬。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目光巡视着能够吸引你的事物。往外面看,透过交叉的树叶,在视界的穷尽处,有一只白鹭,羽毛洁白如洒下皎洁月光,弯曲的脖颈细而柔美,浅黄色的尖嘴显得别致。它的个头很大,有你的一半身高,它瞪着眼睛向这里仰望。身后是整片繁盛的竹林,密密麻麻地隔绝着后面的世界。

像一只被囚禁的鸟,正在失去自由。你和它一样,彼此远望。踏在枯萎的树叶上,嘎巴的声响在寂静中听得真实。想要攀上一根树干,抬头却望不见苍穹。金黄的树叶变得硕大,开始零零散散的朝下面掉落。听到有扑打翅膀的声音。转过头看,白鹭已经不见,远处的苍翠竹林依旧,剩下一片空旷。“喂。”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喂。”从下面传到上面。“喂。”声音开始重叠。“喂。”枫叶开始疯狂地掉落,一沓沓地摔落在地上。遮蔽着以前的树叶,身体越发感到无力,眼睛开始沉重。枫叶上带着温暖的温度。你抓到一片贴在脸上,感到满足。慢慢身体瘫痪在枫叶堆中,枫叶还在不断下降,好像永远都飘不完。光明依旧黑暗。

陈源到第三节课才醒过来。看到数学老师以为第一节换了课。问石凌才发现时间走了那么远。“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醒,以为你睡过去了。”石凌转过头看他一眼,又赶紧转过去抄笔记。

已经睡了三节课了,陈源自顾自说着,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那声“喂”依旧徘徊在耳边,梦境总是那么奇怪。陈源撞撞她。“这节课还有多长时间下课?”

“数学课别打扰我好吗?”石凌有点不乐意。“还有二十分吧。赶紧醒醒听课。”石凌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陈源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呆呆地望着黑板。上面的数字互相组合,排列得诡异。像刚才的梦一般。有些人做过梦之后总是醒来后就不再记得了。而陈源却记得清楚,连每一个小细节都能记住,并能徐徐道来。不知道算不算是神奇。

中午陈源来的很早,没有胃口吃午饭,就随便买了两个饼充饥。他站在走廊上看操场上打篮球的男孩,个头高身板壮技术好。晒着充足的日光浴,在水泥地上落满汗水。陈源喜欢踢球,虽然篮球和足球都是一群人追一个球跑,但是足球比篮球更有技术和水准可言。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自己个头不高,打篮球的话替补都不要。已经进入春季,学生们神情个个神奇不已,走在路上说笑谈情的比比皆是,这才发现隐藏在自己内心的孤独感瞬时变得渺小。是什么支撑着自己这三年的?陈源闭上眼睛对着太阳。眼睛感受到一片温热,黑红色的阳光覆盖在瞳孔上,感觉美好。

晚饭过后在来教室的路上见到石凌就一起走,却找不到话题。“我总是见你一个人去吃饭。”石凌咬着热狗说。

“嗯?啊。是啊,我经常一个人吃饭。”陈源遮遮掩掩地回答。

“为什么?”石凌眨巴着眼睛问他,声音有点搞怪。

陈源感到好笑,反问她:“那你们为什么要几个人一起去吃饭?”

“你这人真没意思。”石凌朝草丛里扔掉插热狗的棒子,狠狠地说。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跟人一起。”话音刚落,他们就进了教室。石凌坐里面的座位。每次石凌比如上厕所出去要进来,陈源都要起身,把自己的凳子拉开,留一条宽阔的道路给她。活像英国的绅士。这点让石凌有种受到高端待遇一样的特权。

这时候教室人还很少,陈源又不愿这么早学习。就问石凌,“你一共谈过几次恋爱?”

“你问这个干什么?”石凌有点提防。

“随便问问,放心,我不打你主意。”陈源表现的大义凛然。

“也就十次吧。”石凌边拿课本边回答他,语气带着淡定。

“你谈过十次恋爱?”陈源差点又被气呛到,猛的闭住嘴巴。

“大惊小怪。”石凌对他眨巴了一下眼,丢给他一个很萌的表情,就开始做习题。陈源也撇撇嘴,对着窗外即将昏暗的天空发呆。如果这是活在梦境中,自己应该也会跟她谈恋爱吧?这么想着,自己不自主的发笑。

二模过后,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知怎么的,陈源每天早上往书包里面装的食物变成了两份,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但每次都是出了家门才下意识到自己拿的是两份早餐。清晨五点多,行人少的可怜。只有些许晨跑的老头老太们在路上嘿咻嘿咻的调嗓子。声音宏大,像要传遍整个县城。走在路上,陈源想起昨晚的梦境。虽然说每次梦境都很奇怪,但近些日子的梦好像是串通好的,一次梦不完还得下次继续,接连不断的出现相同的场景,却有不同的事情发生。先是被调到最高档的电热毯,耳朵贴在被褥上能够听到嗡嗡的响声。已经满头大汗。周围是嘈杂的声响,风吹动窗子的碰撞声,烟花炸裂的声响,摇滚音乐,谩骂。吵闹不休。眼睛死死地闭着,听着所有声响,内心冗乱。手是攥紧的拳头,浑浊的汗液沾满身体。不由自主地难受。“喂。”那一声听得真切,像是所有混乱中的宁静,亦或是所有宁静中的一点嘈杂。声音像极了你,却迟迟不愿睁开双眼。感受到了温暖,又感受到了寒冷。感觉有点不对,猛然睁开眼,身处一片黑暗,没有高温电热毯,没有噪杂声响,后脑勺开始疼痛,偏头痛再次袭来,痛苦地跪在地上像是祈求。

“喂。”这个声音离的很近,有时就像是在耳边呼喊。想要痛哭但流不出眼泪。

“滚开。”大声吼叫,对着满是黑暗的前方。嗓子里满是呜咽。“喂。好久都没有找我说话了。”现实中猛然惊醒,打开手机凌晨两点半。倒头再次睡去。

接过早餐石凌还有点不自在,咬着面包喝着牛奶偏要问为什么。陈源也想不通,就说不知道。两人一问一答的看着搞笑,就这么纠缠着一直到老师走进教室才休止。陈源分明看到她的小脸是红润的,说话语气也变得轻微。难道自己的春天也要来了?他自己心想,忍不住一阵窃喜。

午饭时候,石凌偏要请陈源吃饭,说是不想欠人情。陈源拗不过她,就跟着她走,趁着人多溜到了外面。“哈,你竟然给学校玩阴的。”陈源按捺不住惊喜。

“那又怎么样,学校的午饭太难吃了,吃来吃去都一个味道。”石凌转过身叫陈源走在她的旁边。

“这样很容易误会。”陈源受宠了,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第一次跟女生吃饭还要走在人家旁边,对于没有谈过恋爱的自己来说是有那么点不习惯。

“误会个毛啊,我是想如果我出意外了,你能帮我挨枪子。”说完哈哈大笑。脸上有一抹夕阳般的印迹。但是陈源没有注意。

因为午饭有规定的时间,他们便在附近找个了饭馆,点了米饭和糖醋排骨,一份鸡蛋蔬菜汤。对陈源来说算是很丰盛。但碍于面子就像小女人一样慢条斯理地吃,直到石凌骂他,“你就不会男人点,吃这么娘们。马上迟到了。”陈源这才开始搅动自己的嘴巴,把肉末都清理得不留痕迹。回学校的路上,陈源给石凌讲了自己的梦。石凌笑着表示洗耳恭听。

很长时间我都做这么一个梦,我躺在树林里,有时候明明感觉是在自己房间,但睁开眼睛之后就变成了森林。我常常是被困在其中,不能逃脱,只能用眼睛观看旁边的景物还有自己。甚至有时候我连自己都感受不到。有种被隔离开的感觉。其中充斥着各种东西,比如花开在冬天的雪地里,春天里烂黄的枫叶,还有奇特的鸟兽。不知道为什么总做这些梦,或者和它们有关的,虽然这不像梦魇一样强压着我,但是感到很累,就像我是在树林中度过了一晚。还有,总有人用“喂”来叫我,却看不到人影,像是从远方飘过来的,有时候感觉很近,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有时候我认为是自己发出来的,可是我明明没有张嘴。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

陈源偏过头看她。石凌咬着嘴唇好像听的很认真。“我没有做过这么奇怪的梦,肯定是你脑子有病,天天发呆呆住了脑袋。”他有点失望,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你有没有过一直在做一件事突然不做了,潜意识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石凌紧跟着说:“比如出现幻觉啊,幻听什么的,你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陈源说不清楚。自己常做的事大概就是睡觉了。那么梦的出现就变得相当合理。至于太多的奇怪现象,就不是自己能够说的清了。

陈源依旧每天早上给石凌带早饭,大概彼此都已经习惯了。石凌喜欢喝养乐多,陈源就在家里放了一整箱,每天早上一瓶和一块奶油面包或者葱香蛋糕。每天早上别人去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在教室里面边看书边吃饭,不间断的聊天。虽然书多半是没有看进去。石凌听他讲自己的以前,以前颠沛流离的生活,烂掉的恋爱,中学时期的打架斗殴。陈源就给她讲自己的梦,有些是新鲜的,有些是陈旧的。但每次都不一样。石凌总会默默地听他讲,讲完后说:“我又知道了一个故事。”石凌每天督促陈源不让他上课睡觉。给他讲不会的习题,很少再叫他笨蛋和骚年,尽管打打闹闹依然存在,可已经是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种元素。他们每天吃同样的饭菜,喝相同的果汁。在别人眼中看来稍显亲密。陈源对此并不在意,可能是一直以来就养成的性格,自己生活干吗管别人怎么看呢。至于石凌,自己一直都苦于处于不敢发问的状态,却又不知即便问了是不是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梦还在持续,但是陈源已经不在意了。“喂”的声音依旧会在梦中出现,但更像是梦中必不可少的一种元素,充满了奇怪迷离才显得梦更加真实。就像生活不可能一直是一个人走,难免有意外加入了别人,他无意中对你生活起着诸多变化。

但是不是要离开或者选择都取决于你。

晚自习放学,陈源给石凌发短信。“喂,睡觉没有?”

“刚洗完衣服。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的一个梦?”

“你给我讲了那么多梦,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笨蛋。”

陈源在手机这边犹豫许久,还是打字打了上去。“黑暗中有个孤独身影,总是一个人。在不断行走,在行走中观看别人说笑。意识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生活像是被孤立开,不喜与别人交谈。在不断行走中,黯淡的光线变得明亮,周围的细节都显现出来。浅淡的百合,结成堆立在树上的黄鹂,伟岸的天穹。目光因为不适应阳光而缩小范围,但锁定在一个人身上。没有言语,只是孤零零的动作。然后跟着他开始行走,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头,你应该站在这里。身边是落寞的空气。”

陈源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收到短信。那段时间像是在煎熬。“故事的结尾是他趴在耳边对她说,我载你一程,不管行进多远。是吗?”

“你已经知道要表达的意思了。”陈源打上这些字,又添上。“尽管我不知道现在合不合时宜,但是我不能不去选择,我走了一路落寞的影子,好不容易有人让我走过去,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像你说的像个爷们。”

不久陈源收到一个表情,是可爱的小脸。陈源开始对着手机屏幕发笑。然后下床关灯。外面的世界像琉璃般破碎,有一点顾虑就会有一点防备。春天就这么来了,不经意间,陈源把脊背依靠在床柜上,却没有那么冰冷。他缓缓滑下身子,只有沉睡才能带来令他安稳的梦境,即便是压倒性的梦魇。但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在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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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1690年诞生至今,美国报纸历经沧桑变故,其报道模式亦处于不断的流变之中。报道模式是指报纸在其日常新闻生产实践中所依循的准则和样式,它是报纸新闻生产的常规形式,是报纸长时间都在使用的报道方式。本文试图在“事实选择”和“事实呈现”两个维度上透视美国报纸报道模式在不同时期的内涵与特点,探究报道模式的流变轨迹及流变动因。“事实选择”是指报道模式中选择了什么样的事实,“事实呈现”是指报道事实时采用什么样的手法。“事实选择”和“事实呈现”是新闻生产紧密联系的两个维度,选择了某种事实也就随之选择了与之对应的某种呈现方式,两者骨肉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