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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孙刘暗较量龙凤齐聚头

赤壁之战,曹操的势力被逐出长江流域,华夏的统一在短期内是无望了。但打了胜仗的刘、孙两国,却也开始因彼此立场的矛盾而产生争执。

江陵之役结束后,孙权的江东政权更为巩固,对刘备趁机袭占荆南四郡非常不满,但为了不让曹操趁孙刘双方的矛盾,再度南侵,孙权并未有任何具体干涉,只立刻任命周瑜为南郡太守,统兵镇守江陵,程普为江夏太守,表示对荆州的积极企图心。

刘备方面也不示弱,由于刘琦是荆州牧,刘备乃理直气壮地坚持统辖南郡大部分地区,并在诸葛亮建议下,刘备上书朝廷,推荐孙权为车骑将军,领徐州牧,明白表示希望孙权往东北方发展。

不过孙权更不示弱,在周瑜和鲁肃的建议下,转而向岭南发展,并很快占领了交州和广州的一部分。对刘备的荆南四郡,由东与南两方向,展开包围。

彼此你一来,我一往,表面上虽然还维持君子风度,礼尚往来,但暗中较劲却愈演愈甚。

这时候,在庐江郡叛变的曹营大将雷绪,为夏侯渊所迫,只好带领其数万大军,南下投奔刘备,使刘备的军容更为强盛,孙权即使想动武,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最辛苦的应算是鲁肃。周瑜在赤壁战役中,看到刘备急速扩张,心存戒心,反成了抗拒刘备势力扩张的领袖。因此维持孙刘关系,只剩下鲁肃一个人孤军奋战。但鲁肃个性强悍,坚持原则,他不为情势的逆转而泄气,反而更努力地沟通彼此间的意见。这时候,唯一能协助他、给他一点安慰的,便是诸葛亮了。

诸葛亮虽然关心刘备阵营为基本生存而奋斗的扩张,但“联吴制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基本国策”,所以他也不愿见到孙刘双方反目成仇,只得尽量地协调、说服,寻求两方都可接受的共识。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向体弱多病的刘琦去世。在诸葛亮的策动下,荆州南半部郡县首长和将领,共同宣誓支持刘备继任荆州牧。刘备也趁势立营于油江口(今湖北省公安县东方),改名公安,暂时作为荆州之府治。这下子,孙权更不安了,在江陵的周瑜也摆出一副军事干涉的姿态。鲁肃紧张了,只好找诸葛亮沟通,希望双方进行协商,给孙权和周瑜一点面子,以免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诸葛亮自然不愿双方撕破脸,因此他说服了刘备,采行低姿态实利益,承认南郡属孙权管辖,但先将江陵以南租借给刘备。换句话说,周瑜成了法定意义上的南郡太守,但孙权也承认了刘备在公安的法律地位。

这段期间,北荆州刘表旧部,在黄忠和魏延的号召下,纷纷叛离襄阳城的曹仁,越过江陵的周瑜,南下投奔刘备,使刘备的军势增强不少。

为了强化孙刘间的关系,鲁肃主张双方共结婚姻之好。由于刘备原配甘夫人在这年去世,孙权在得到其母吴太夫人的允许下,将不到二十岁的妹妹,嫁给了四十九岁的刘备,以稳定双方的政治关系。

据说孙权的这位妹妹也遗传了父兄的尚武精神,虽然长得相当美丽,但个性倔强,年近二十仍嫁不出去(在中国古代社会已算晚婚),碰到这位“半老英雄”刘备,倒算得上是绝配。

不过,这场政治婚姻并不幸福。日后,刘备入蜀期间,孙权引孙夫人归吴,并准备带回刘备长子阿斗,幸赵云、张飞拦江截夺,救回阿斗。但孙、刘的联盟关系至此几尽决裂。

为了稳住南荆州的经营,刘备任诸葛亮为中郎将,督理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诸葛亮将其指挥中心,设于临蒸(今湖南省衡阳市),临蒸在三郡中心点,便于往来变通。诸葛亮这时候的角色,如同在汉中及关中期间的萧何一样,主要在做物资上的经营,以提供刘备军政上的需要。

荆南四郡的南部,居住了一些少数民族,一般官府记录皆以鹰派称之。秦汉以来,朝廷在此设置郡县进行统治,只是这些地方长官“天高皇帝远”,经常对少数民族进行残酷的剥削,甚至常因对方的反抗而集体屠杀。恐惧加上仇恨,这些少数民族经常会站起来进行武装斗争,造成地方动荡。

过去的行政长官总强调“法治”,严厉处理这些动乱,但总是乱乱平平,平平乱乱,镇压一时,却无法有效根治。诸葛亮接掌荆南三郡后,一反过去的作风,他以宽容的态度,对“蛮人”采用“抚绥”政策,混乱的局势反而很快平稳下来。这也是他“隆中策”里,“南抚夷越”政策第一步的具体实施。

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刘备虽已在公安稳住政局,但周瑜在北方紧邻的江陵驻屯,对刘备无疑是巨大的压力,往北发展是不可能了,往南、往西则要受到周瑜的严密监督,根本动弹不得,因此决定亲自到江东会商孙权,希望连江陵一并划入刘备管辖,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借荆州”事件。

诸葛亮对刘备心里的不安,自然很清楚,何况“隆中策”的规划,接下来便是西进益州。但只要周瑜镇守江陵,一切计划根本不可能付诸实行。刘备亲赴东吴谈判,似乎又太危险了些。不过,他也提不出具体解决方法,刘备和孙权至少已是姻亲,交涉上的成功比率,绝对比诸葛亮自己去要大得多,所以他只能以“劝告”方式,希望刘备审慎评估。

刘备的态度倒是相当坚决,他认为孙权真正头痛的仍在北方,为了对抗曹操威胁,孙权仍需要自己的援助,所以不认为东吴会做出“不利”于他的行为。诸葛亮心里虽不安,也无法阻挠他,只得向随从人员交代,有事找鲁肃帮忙,对周瑜方面的反应,要随时保持警戒状态。

刘备一行人在京口(江苏省镇江县)会见了孙权,虽然已成亲戚,但这两位当代豪杰倒是初次见面,不免互道仰慕之意,孙权亦以州郡之礼,款待刘备。

不出诸葛亮所料,当刘备提出“借荆州”一事,孙权立刻僵住,他不好当面拒绝,只好往周瑜身上推。到底江陵是周瑜拼命打下来的,要他交出江陵,至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同意。因此,孙权只答应会将这件事尽速和周瑜商量。

周瑜在接到孙权告知此事时,自然坚决反对,他还立刻向孙权建议道:

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等熊虎之将,必非能够长久处在比别人低弱的位置。因此,我认为最好把刘备扣留在东吴,替他盖最好的宫室,多给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将刘备和关羽、张飞长期分开,使他们发生离间,周瑜我或可趁此机会收回荆南四郡。如果把江陵也给刘备,让这三个人聚合在疆场上,恐将有如蛟龙之得云雨,终非池中之物也。

《三国演义》记载周瑜拟用孙权的妹妹以软禁刘备,其实大概是由这封信引申而捏造的。孙夫人嫁往公安时,周瑜根本未表明任何意见,《三国志》上记载孙权“进妹固好”,和周瑜这个“美人计”的建议,其实是两回事,更何况这个建议,仅是说气话而已,周瑜心里也深知,颇识大局的孙权是不会采用这可能会破坏“团结”的策略的。

不过孙权做的比周瑜所料想的更高明,他召来了大将彭泽太守吕范及主将鲁肃,共同商议。吕范主张软禁刘备,如同周瑜的建议。鲁肃则以“共拒曹公”的大局为出发点,认为可将江陵借给刘备,以共同力量强化北方防务。

鲁肃更向孙权表示:“将军虽英武盖世,但我们东吴的实力根本无法和曹操相比。何况荆州才刚刚新附,我们对荆州百姓也还未有什么恩德,不如让刘备去安抚他们,稳定荆州情势,共同抵抗曹操,这不是更有利吗?”

不久,刘备便急着表示要回公安,孙权不便强留,便准备重礼欢送。“借荆州”之事,只好不了了之地暂时搁置下来。

周瑜见刘备势力迅速膨胀,孙权又缺乏有效牵制的策略,心中相当不安,荆州南半部想要回来,已不太可能了;因此他向孙权建议,由江陵攻西方的益州,再由东西两方,夹击荆南,刘备势力便可在囊中。

他向孙权表示:“曹操自赤壁战败,威信扫地,只好在北方致力于内部的安定,短期内不可能用兵于南境,因此这是我们整合长江以南地区最好的机会。西方益州领主刘璋懦弱,不能自守,请由我和奋威将军孙瑜共同进军取蜀,得蜀后再北上取汉中,并吞张鲁,若能结好关中马超,必可反过来,向北和曹操共争天下。”

孙权自然很清楚,周瑜此种策略的目标,是为牵制刘备,但他深为周瑜远大的志向和气魄所折服,很快批准了这个计划,并请周瑜积极进行准备工作。由于周瑜箭伤未愈,便令孙瑜先率水军进驻夏口。

但鲁肃仍坚决认为不妥,进攻益州,若得不到刘备支持,万一造成冲突,东吴远征军势必腹背受敌,是很危险的。何况一旦和刘备闹翻,最高兴的自然是北方的曹操。如果曹仁趁机由襄阳南下,江陵可能都会保不住。

孙权一想也对,便写封信,约同刘备,共同征伐益州,信上表示:

米贼张鲁(张天师道教军营后裔,又称五斗米教)居王巴、汉,为曹操耳目,现图益州。益州领主刘璋,缺乏武备,恐怕难以自守。万一益州落入曹操手中,荆州必危矣。因此,我想先下手为强,攻讨刘璋,再取张鲁,如果能将江东、荆州、蜀汉相连,虽有十个曹操,也不用忧心了。

夺取益州,是“隆中策”里最重要的第二阶段目标,自然不可以让给东吴。刘备和诸葛亮接到此信,的确相当头痛。何况孙权虽客气地邀请,其实口气上明显有强夺的意思。

诸葛亮建议刘备,这种情况下,态度更需要强硬,只有这样才能彻底阻止孙权和周瑜的野心。

因此,刘备立刻回了孙权一封信:

益州人民富强,土地险阻,刘璋虽弱,足以自守。张鲁虚伪,未必会真正对曹操尽忠。如今仓促以强力攻击蜀汉,光是粮秣的运输,万里遥远,必然困难重重。欲想顺利地打赢这场战争,而不牺牲太多代价,可能连孙武和吴起这种军事天才都做不到。

目前,曹操虽然心存野望,欺凌皇室,但至少他仍奉戴天子,拥有政府的名义。虽有不少人以为曹操在赤壁失利后,已经力屈,不再有统一天下的远志,其实这种判断是错的,曹操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二,相信不久,他一定会将势力扩张到沧海,并再对吴地用兵,怎么可能坐在北方等老呢?如今若我们这些同盟自相攻杀,势必会被曹操利用,使敌人反而找到我们的弱点,因此我认为攻蜀的计划万万使不得。

孙权自然不会这么容易被说服,他派遣驻军夏口的孙瑜开始编组人马,打算来个硬闯。

刘备也不示弱,他派遣关羽屯军在江陵附近,张飞驻守秭归,诸葛亮进驻南郡,他自己也到达孱陵,并且派人带口信给孙权表示:

备和刘璋同属汉皇宗室,理应共同匡正朝廷,今刘璋得罪于左右,刘备我也有责任,因此希望能看我面子,暂时原谅他,否则,将军若坚持攻打益州,刘备我只好被发入山,从此退休,以示不失信于天下人。

这显然是封软硬兼施的“最后通牒”,一方面向孙权求情,放过刘璋;一方面则充分表示,如果孙权要硬来,便不惜扯破脸,跟他硬拼到底。

刘备的这种强硬态度,的确让孙权吓了一跳,在未了解真正情况下,只好先命令孙瑜停止行动。

当东吴和刘备大军紧张情势升高时,关羽逼近江陵。为了立刻加强江陵防务,养病中的周瑜只好强行起身,由京城赶往江陵。想不到半路上,金疮并发,死于巴陵(今湖南省岳阳县),一代军事天才,饮恨以终。

不管是斗智或斗力,周瑜都未曾和诸葛亮正面交过手,严格来讲,诸葛亮在这段期间,是没有资格和周瑜这种人过招的。甚至可以说,不是鲁肃及周瑜的特殊礼遇,诸葛亮进行孙刘联合阵线的外交工作可能也不会那么顺利。

原先周瑜是相当支持刘备的,但在江陵会战后,他的态度大幅度改变。或许在江陵战役中,东吴损失惨重,刘备却渔翁得利,趁机占据了荆南四郡和南郡的大部分领区,让他心理相当不平衡。何况自己又身受重伤,一直无法好转,使他身心都蒙受太大压力,思考方面倾向僵化。加上身负国防重任的他,对刘备势力由零迅速膨胀,也不能不有所警戒。因此,赤壁之战后,周瑜的态度转变为积极抵制刘备力量的发展。

不过,临死之际,周瑜仍理智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深知东吴最大的威胁仍是曹操,没有刘备的帮助,东吴想独力对抗曹操是不可能的,并且势必造成严重代价。因此,他写了一封遗书给孙权,推荐他的至友——也是他在对付刘备立场上最大的政敌鲁肃——来接任他的工作。他写道:

当今天下大势,充满了冲突和紧张,也是我周瑜日夜最为忧心的事,原本应尽心力,为国家的安全做最好的事先规划。今我方正与曹操为敌,刘备又近在公安,江陵地区新近占领,百姓未附,情势未定,宜以良将镇抚之。鲁肃智略足以胜任此项工作,乞求能以他代理臣之职务。周瑜生命已有限,无法奉侍,只有尽此心意了。

这封信充分显示周瑜忧国忘身的情怀,他志气远大,不受自己意识形态限制,努力为国家找到一个最适合的人选。从这一点就可看出周瑜的确是位气度恢宏的英雄人物。

孙权接到周瑜的死讯,放声大哭,他向大臣们表示,“公瑾有王佐之资,今忽短命,孤以后有谁可以依赖呢?”他依照周瑜的推荐,任命鲁肃为都督,镇守江陵。

周瑜去世时,年仅三十六岁。孙权刚继领江东兵马时,由于年纪轻,又是文职出身,一些大佬级的将领,难免露出轻浮之意,晋见的态度常显得简约,只有已高居都督之位的周瑜,以最隆重的军礼,向这位年轻领袖表示忠诚之节,使孙权的合法性和权威性在短期内获得大幅提升。

初时,东吴资历最老的军头程普,对年纪轻轻、地位却不断蹿升的周瑜相当不满,经常故意表露骄慢的态度,但周瑜从不计较,反而在程普面前表现得更谦虚,使顽固的程普最后也不得不折服,并且公然对人表示:“和周公瑾交往,如同在饮上等美酒,初饮时不觉得,但却愈醉愈甜美。”

曹操在冀州时,便常听到周瑜才华过人,为人又谦虚有礼,乃派能言善辩的九江才子蒋干,以私人身份前往游说周瑜,归服朝廷。

周瑜和蒋干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听说蒋干到,立刻亲自出迎,并微笑表示:“子翼(蒋干字)您何苦跑这么远,来当曹氏的说客呢?”

蒋干道:“长大后,我们各奔前程,相离甚远,虽常闻公瑾盛名,却不得一见,难得机会,特来相叙,怎么一定就是要来当说客的呢?”

周瑜笑道:“我虽不懂弦外之音,但对欣赏雅曲倒还算内行呢!”

于是引蒋干入营帐,款待以酒食。餐后,周瑜却对蒋干说:“我正好有重要事要开秘密会议,不能再陪您,事情办完,再回来招待,您可以自己随便走走看看。”

说完,便留下蒋干,做自己的事去了!

三天后,周瑜又派人来邀请蒋干,带他参观营中布局,甚至储存的军器粮食。回营后,再以盛宴款待,宴罢,周瑜向蒋干展现他所珍藏的服饰宝物,并坦然表示,“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又有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就算苏秦、张仪复生,郦叟又现,我也要抚其背而折其辞,让他们知难而退,何况你我这种幼年时期的同伴,相知颇深,又有什么好辩论的?”

蒋干只得微笑,无言以对,回去向曹操表示:“周瑜气节甚高,不是言辞说服得了的。”

刘备自京口返回荆州时,孙权和张昭、鲁肃等前往送之。欢宴后,鲁肃等先出,孙权和刘备两位大舅、妹夫闲话家常,孙权便对刘备叹气道:“周瑜文韬武略,万人之中难得一见的精英,我看他器量颇大,绝非普通之人臣,如今重伤久而不愈,吾恐天妒英才呀!”

日后,曹操忆及赤壁之战时,常对人言:“被周瑜所败,是没有什么可耻的。”

十数年后,孙权称帝,在即位大典上,这位吴大帝对公卿们叹道:“孤如果不是有周公瑾,绝不可能当上皇帝!”

周瑜的去世,对刘备和诸葛亮而言,倒是松了一口气。不但来自江陵的压力减小,孙权也闭口不再说益州之事了。

继任的鲁肃,丝毫不买周瑜推荐自己的账,一直坚持“孙刘联合”的抗曹原则,更积极主张将江陵借给刘备,由刘备来负责西线防卫任务。

用人便得信任人,孙权也很干脆地批准此一提议,鲁肃便将原周瑜统辖的江陵大军,东移至陆口。刘备则将荆州的治所由公安移至江陵,并任关羽为荡寇将军,以襄阳太守之职,驻屯江北。张飞为征虏将军,兼领南郡太守。“隆中策”的第一阶段任务,领有荆州,到此完全达成。

东汉末年的荆州一共有七个郡:南阳、南郡、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零陵。曹操由荆州撤退时,其实仍拥有包括治所襄阳城在内——荆州最大也最重要的南阳郡,以及南郡的北部地区。孙权则占有整个江夏郡和南郡的东区。另外刘备早已借赤壁之战的乱局,趁机占有南郡南区和荆南四郡。因此,鲁肃所主导的“借荆州”,其实只是把南郡中部的军事重镇江陵,转交由刘备镇守而已。

原东吴南郡太守程普,调任江夏太守。鲁肃本人则以西线防卫都督,在陆口负责指挥。

将江陵交由刘备管辖,的确有“养虎为恶”之嫌,但面对曹操的强大威胁,东方的合肥防线经常告急。如果江陵防务也由东吴主导,压力实在太大了。何况镇守襄阳的曹仁、曹洪大军的确相当不好惹!不如让刘备直接和他们对抗,对东吴反而是有利得多。

“借荆州”之事传到北方时,曹操正在写字,不禁将毛笔掉在地上。孙刘的再度联合,也让曹操不得不死了在他有生之年统一华夏的雄心。

对诸葛亮而言,占有荆州,只是他替刘备所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更重要的工作,是“隆中策”的第二阶段目标,占领益州及汉中。奠定三分鼎立的局势,掌握住出入关中的门户,作为北伐中原、争霸天下的最佳基地。

统治益州的刘璋,鲁钝昏庸,国内政治黑暗,特权横行,有心之士早对这位无能的统治者极端不满。例如《资治通鉴》上记载,军议校尉法正,才干非凡,深具名望,却不为刘璋所用,抑郁不得志。别驾张松,能言善道,机智反应,可数当代一流,亦以为刘璋不足与之有所作为,常暗中叹息不满。正如诸葛亮在“隆中策”所说,整个益州早已处于“智能之士,思得明君”的不稳局势,刘璋政权的稳定性面临严重的挑战。

这么好的一块肥肉,自然不只是诸葛亮在觊觎而已,孙权早已兴趣多多,而曹操又何尝无心。赤壁大战失败后,曹操仍以最精锐的曹仁、曹洪大军镇守襄阳及樊城,并且亲自进军关中,驱逐了马超及韩遂,目的便在能打开进入汉中和益州的关口。诚如孙权信中所说:“曹操得蜀,则荆州危矣!”

情势的确令人不放心,因此不少荆州大佬,劝刘备接受孙权请托,共同入蜀,以断曹操之念。荆州主簿殷观强烈反对,他认为这样做太危险了:“若为吴之先驱,进未能克蜀,退必为吴所乘,则大势去矣!”

对诸葛亮而言,心中必也矛盾不已,联合孙权抗拒曹操,称得上是最重要的。但益州是不可以和人分享的。因此当孙权建议合取益州时,诸葛亮劝刘备,以严厉的态度婉拒之,但什么时候才能独力取蜀,又不得罪孙权,相信诸葛亮必是相当头痛。

这时候,刘备眼前出现了一位人物,让诸葛亮和刘备得以放心地积极准备入蜀的规划,他便是在南阳一带和“卧龙”诸葛亮齐名的“凤雏”庞统。

庞统字士元,襄阳人,他是荆州在野派首席大佬庞德公的侄儿。在“水镜先生”司马徽的眼中,庞统的才华直追诸葛亮。只是在长相和个性上,却属完全不同风格的两个极端。

诸葛亮高大英俊,为人谨慎,个性虽高傲,但外表仍谦恭有礼,颇知分寸。庞统却生得短小粗俗,个性又豪迈,接近放浪不羁,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无从捉摸。

年轻时,庞统便有些大智若愚,从外表行为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只有颍川名士司马徽深知其才,行止几乎狂妄的庞统对司马徽也特别敬重。当汉末战乱伸延至颍川时,以庞德公为主的荆襄名士纷纷邀请司马徽避居南阳,但司马徽却有点舍不得离开,仍在犹疑中。年轻的庞统却不远千里,数度前往颍川拜见司马徽。司马徽也不见外,常自顾自地在桑树上采桑,庞统则坐在树下与他谈天说地,常由白昼谈到深夜,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对这位二十岁的年轻人,学问之渊博及健谈,司马徽甚感惊奇,称赞庞统为南州名士之冠冕,藉此,庞统的声望大幅提高,被称为“凤雏”。

庞统个性懒散,长于思考,对世俗很少计较,长大后,在南郡做个负责法令文书的小官,每天混着过日子。不过,他相当好讲大话,每有论述,常超乎其职位上所应思虑者甚多,因此常受到别人的讥讽。

不过,庞统一点也不在意,自我辩解道:“当今天下大乱,好的道理都受疏略了,善人少,恶人多。我想倡导风俗,让大家重视道业,自然要讲得特别动听,否则能重视的人一定比较少。我把事情常说满到十,其中有五却常被疏忽,但总算还能有一半,足以崇高社会教化,使自志者自励,不是也很好吗?”

周瑜为南郡太守任内,对庞统相当器重。因此,周瑜去世时,由庞统护送其灵柩回江东。

江东名士陆绩、顾劭、全琮早闻庞统盛名,特别到庞统住宿的会昌公馆和其聚谈。

庞统在和他们交谈后表示:“陆先生可谓驽马也,个性飘逸,志在千里。顾先生可谓驽牛,可负重而致远也。”对全琮说:“先生个性好施,尊重有声望的人,有如汝南樊子昭,惟智力不多。但也算一时之选矣!”

话虽讲得稍嫌直了些,但庞统却表现得很真诚,因此让人听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生气。陆绩和顾劭更进而表示:“先生的论点真有趣,若使天下太平,吾等将和先生共同论述四海名士。”

也有人私下对庞统说:“依先生看来,陆绩要稍强些了。”庞统却笑着说:“驽马虽精,但他的志向,仅能一人享有,驽牛一日行三百里,能得到他帮助,将不只是他自己而已了!”

顾劭在当晚便到庞统住宿之处,请教庞统道:“先生相当懂得观人,请问我们两人谁将较有成就呢?”庞统很坦然地回答道:“陶冶世俗,甄选人才,考核绩效,我不如先生,但论帝王之秘策,为整体政治长期规划,我将比先生强些呢!”

顾劭听了,相当服气,从此更亲近庞统。

鲁肃虽有意重用庞统,把他推荐给孙权,但年轻的孙权却不很欣赏庞统的粗俗和好大话,庞统也表示,希望回到家乡。正好诸葛亮前来吊祭周瑜之丧,鲁肃便将庞统之事和他商量,诸葛亮见到昔年友伴,当然非常高兴,但以尚有公务在身,需和鲁肃再讨论孙刘合作事宜,乃写了封推荐信,请庞统先往江陵晋见刘备。

庞统见到刘备,并未出示诸葛亮之信,只言及鲁肃的推荐。刘备看庞统举止粗鲁,心中不甚喜欢,但碍于鲁肃面子,便任之为从事,掌耒阳县令。但庞统到县府却好吃懒做,终日不办公,很快又被刘备免除官职。

鲁肃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派遣信使,紧急向刘备报告道:“庞士元非百里之才,应该派遣在您的身边,出任治中或别驾之职,才能发挥其长才。”

这时候,诸葛亮回到江陵,听到庞统的事,立刻郑重地向刘备重新推荐。刘备早先有司马徽的卧龙、凤雏之说,现在又有鲁肃和诸葛亮的推崇备至,只好相信了。他和庞统进行了相当详细的意见交换,才知道庞统的确拥有千里之才,感到非常歉疚,便聘任庞统为治中从事,地位仅次于诸葛亮,不久更在诸葛亮的安排下,和诸葛亮并为军师中郎将。

庞统对刘备建议道:“荆州经过了这几年的战事,民生荒残,人才流散各地,东有孙权,北有曹操,想要靠这块土地和孙曹鼎足而立是不太可能的。如今益州国富民强,户口有百万之众,兵精粮足,可速争夺之,以定大计。”

刘备仍疑虑地表示:“对我们的立场而言,水火不容的敌人应该是曹操。曹操重功利,讲急效,因此我特别表现得宽和;曹操重视强权,我则偏重仁爱;曹操讲谲变,我则讲忠实。我刻意塑造和曹操不同的形象,来建立自己的功业。若在征伐益州这件事上,违背了我当时对孙权和刘璋的承诺,将失信于天下,这是我不愿意的事啊!”

庞统却笑着说:“军国大事讲求权变,不可限制于自己的意念,兼并弱小,侵占不道之国,此春秋五霸之功业也。只要夺得其国后,对人民施以仁政,并给刘璋一个他可以胜任的封国,这就不算是失信天下了,今日不趁此最佳时机夺取之,若曹操和孙权也共同来争夺,就悔之晚矣!”

刘备一方面也担心,自己前往益州时,荆州北有曹操,东有孙权,难以进行有效的防备,如今既然多出了一个优秀的参谋,或许便可以双头并进,去作兼并荆、益双州的规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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