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质疑,却是一刻也不敢停下,因为无形知道,他迟片刻,慕容天寻便会在那里多留片刻,而那片刻必如身临九幽地府。
“嗒嗒嗒嗒……”
紧密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早已置之死地疲惫不堪的禁卫军终于看到了生的曙光,加快速度奔向前方的云城。
待大军全部进入云城时已至夜幕,沉寂的天际犹带着一丝暗红,那鲜血的味道蔓延至此还不曾停息,不禁令人食不下咽。
宇文凉再醒来之时已躺在督府的床上,意识渐渐恢复,记忆却还停留在澜水湖边,心中顿时一颤,“不好!丫头!”
挣扎着刚要起身,却觉浑身无力,抬至一半的身体又重重的栽了回去,“呃!”
苗海端着药走入房中,正巧撞见了这一幕,“王爷!”
急忙上前,将药碗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再轻轻的将宇文凉抚起,“王爷小心!”
宇文凉倚坐在床边,一把抓住苗海的胳膊,激动的问道:“丫头呢?她在哪?”
苗海暗暗庆幸,好在算准了,自家主子醒来后最先想到的肯定是王,所以早就琢磨好了托词,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王无事,此时正在抚慰伤者!”苗海强作镇定回道。
“抚慰伤者?”宇文凉的脸上由于毫无血色而更显冰冷,眸光轻闪,有些干裂的唇微微一动,“我们是如何脱身的?”
“是……”苗海稍稍顿了一下,又急忙回道:“是王将您从慕容聪手中救出,又带领我等杀出重围的!”
宇文凉眸色微暗,他的属下他自是非常了解的,苗海从不曾对他说过谎,而今天……
“苗海,你跟随本王多久了?”
苗海没有料到宇文凉会突然这样问,迟疑了片刻,吞吐的回道:“记不太清了,属下自幼时起便一直追随于王爷左右,如今差不多已有二十余载!”
宇文凉轻轻点头,却面无表情,平静的问道:“这些年来,本王待你如何?”
这一问不禁问得苗海一惊,忙单膝跪地,“属下不明白王爷的意思,不知属下做错了什么,还请王爷指示,属下一定改!”
苗海的话音刚落,却听宇文凉清冷的声音猛然响起,“回答我!”
“王爷待属下很好!”苗海有些忐忑的回道。
“既然如此,那么如今……你为何要背叛本王?”宇文凉依旧沉静的道。
“属下不敢!属下这条命都是王爷的,又怎会背叛王爷?”苗海慌乱的解释。
“不敢?”宇文凉轻哼一声,冷冷的质问,“那你为何隐瞒于我?”
“我……”苗海一时辩无可辩,将头低低的垂下,有些口拙的道,“是……王不让属下对您讲!”
“讲!”
一声冷喝,苗海不由一颤,“是!”
“起来!”
苗海应声起身,细细道出一路的经过……
“为了桑儿,他竟甘愿自投罗网……”宇文凉听后脸色瞬间一变,眸光收缩,心中不受控制的翻起了巨浪,紧紧攥着拳,似是在极力压制着那将要涌出的洪浪。
“王爷,当时情况紧急,若非西玄王赶到,王便要亲自换您了!”苗海又道。
“怪我!怪我!是我不该急于求成,着了慕容聪的道!”宇文凉将拳头重重的锤在榻边,虽然功力尚未恢复,那榻木却仍是被震得簌簌直响。
“王爷,慕容聪不会……不会杀了西玄王吧?”苗海一脸的忧虑,小心的看一眼宇文凉。
“他不敢!也不会!”
沉默了半晌,宇文凉肯定的开口,目光却格外凝重,“若是杀了西玄王,那么慕容王族将会彻底与我方融合,如此一来,便形成了帝都势大的局面。且西玄王薨,还会激怒天墨军,而天墨军定会拼死为他们的王报仇!哀兵必胜的道理他们岂会不懂?所以欧阳晨绝不会让慕容聪杀了他!”
“可是……如果慕容聪不经过北辰王,直接对西玄王不利怎么办?”苗海仍旧一脸焦灼的问道,之前他确实对慕容天寻有很多偏见,可是下午那一幕犹在眼前,西玄王那样的人竟然会如此待王……那一刻,连他都不禁为之动容了,他是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他们兄弟之间,更是仇深似海,慕容聪又岂会让他死的那么痛快?”宇文凉挑眉将冰冷而平静的目光移向苗海,心下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诧异。
“不会直接杀了他……”苗海喃喃自语,眸光忽然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他会将西玄王折磨至死?!”
“若是换作本王,本王定会让那人……生不如死!”
宇文凉依然面无波澜,末尾却故意将那“生不如死”四字咬的很重,苗海不由听得浑身战栗。
宇文凉忽然似又想到了什么,冷冷的瞪视着苗海,“桑儿在哪?”
“王……”苗海怯怯的垂眸,犹豫一下才道,“王将我们带出月谷后……又折回去了!”
“果然!”
宇文凉从牙缝中冷冷的挤出两个字,他就知道,如今慕容天寻动之以情,不惜以命为注,她又岂会无动于衷?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苦笑,仿佛是自己做了天大的蠢事,眼中尽是嘲讽之色,下意识的摇着头……
苗海见宇文凉那过分激烈的反应不由感到心惊,纠结了片刻,又道:“王爷不必担心,王已将一切都部署好了,两日后,若两王未归,冥巷的人便会再攻月谷,无形也已回蒲城送信,天墨军很快也将赶到。”
“她……可有说什么?”宇文凉雪亮如剑的眸子冷冷的盯着毫无防备的苗海,“本王要听实话!”
苗海硬着头皮道:“王只说……若是……她回不来,便将一切都交给您了,日后待皇上寿终正寝,就由王爷继位!”
“她最在乎的……终究是他!在她眼中,与那个人比起来,这个天下也不过如此!”宇文凉猛然一震,闭上双眼,将头无力的靠在床边。
苗海微微摇头,心下暗叹,这便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吧!只是,在王爷打算走这条路的时候就该想到,到头来终会是一场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结果……
夜色朦胧,圆月如旧,澜水湖边,那一抹绯红格外的刺眼,殷红的战袍倒映在水中,如鲜血般流动着。
那个一脸淡漠的女子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湖边,凝视着湖中的那轮圆月,仿佛是在凝望着那个一脸微笑的白衣女子,半晌后才轻启唇畔,却是一声凉透的笑,“水寰姐姐,当初你用命护住的那个人,今日竟然也拿命来跟我赌……”
“你明知他薄情寡义,心中只有这个天下,却还是不惜舍了命,只为了让他记住你!”
“之前我一直想求个明白,你如此待他,真的值得吗?”
“可是如今……他竟也用同样的方式,只为了求一个答案……”
“因为当年的事,我怨过他,恨过他,甚至还险些杀了他……可是……我却不能让他死……”
“我知道这很矛盾,但不论为了什么,他都不能死!”
“对不起,水寰姐姐……”
才过去几个月,如今的满月之城却已被战火荼毒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沉寂与狼藉。
宇文千桑警惕的向前移步,看着空无一人的街巷,却并未显露出一丝惊怪之色。
突然停住脚步,仰首看了看那浓稠的夜空,波澜不惊的道:“出来吧!”
“你终究还是来了!”欧阳晨自巷尾缓缓走出。
宇文千桑淡淡勾唇,漠然的看着他,“本王若是不来,岂不是让北辰王空等了一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欧阳晨淡笑着道。
“哦?是吗?”口中轻问,却仍是风轻云淡,眼波微动,“所有人都当我变了,谓我一人双面,表里不一,唯独你……”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你!”欧阳晨斩钉截铁的道。
宇文千桑微微挑眉,“这么说,北辰王懂我?”
“千桑!”轻唤一声,神色自若,平淡而温热的目光深望着面前的女子,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一如初见之时。
宇文千桑却冷笑一声,不待欧阳晨再言,沉声问道:“你既知道我的来意,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欧阳晨见她如此决然,不怒反笑,眉眼中却闪过一丝锐气,沉静的开口:“我曾多次试图放下你,可却如何也做不到……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有时候我真的很妒忌他!我不是南宫羽飞,不会伪对于心,我也不是莫正阳,不会一笑了之!无论日后胜负如何,但造成今日的局面,与你背道而驰,总归是我的失败,而我的失败却促成了他!所以这一切,我都将会在他身上讨回来!”
宇文千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真的是那个无所不能、天地不惧的霜晨公子……北辰王?这一刻,她竟然有些不敢想。
他们是对手!是宿敌!
有慕容天寻在手,那么慕容王族和天墨军便是他欧阳晨的,志在一统天下的北辰王又岂会放过他?答案自然是不会!且不说是他,即算是换位而言,慕容天寻必也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