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德二十三年三月十二日辰时,东凤王率湘济军抵环城。
白日一照,浮云自开。阳光下那一抹绯红更显华光惊艳。宇文千桑默然立于城头之上,目光平静的遥望着西北方向,锋芒内敛于眼底。
“王,连续赶了一夜的路,您还是去歇息一下吧!”身旁的娄之敬温声道。
“不想睡!”宇文千桑淡淡的开口。
一向贪吃嗜睡的她竟也会有不想睡的时候?这可当真是天下间的一大奇闻!
“两个时辰后还要继续赶路,之敬,你去休息吧,不必陪着本王!”宇文千桑吩咐道。
“末将睡不着!”娄之敬诚恳的道。
宇文千桑闻言转头看向娄之敬,浅浅笑出,“那便在这里吹吹风吧!”
“王,有消息!”
忽闻一个纯正的男声传来,两人皆回首看去,见凌昼匆匆而至,上前行了一礼。
宇文千桑脆声吐出一字,“讲!”
“冥巷弟子传来消息,北晨王估计很快便会到达浦城了!”凌昼禀道。
“本王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会落于人后?”宇文千桑若有所思的轻轻一叹,“如此一来,浦城是保不住了!”
“浦城两面环山,仅有东西两方一路相通,且极易设伏,可谓是易守难攻,应该能够拖到我方大军赶到。”凌昼沉静的分析。
宇文千桑释然的吸了一口气,微微抿唇,眸光却静得不起一丝波澜,“浦城易守难攻不假,只可惜……浦城城卫使常德虽为人圆滑,但尚且不敌陆京川或元旭其中一人,更何况如今是欧阳晨亲临,他即使占据有利地势,必也无法守住浦城!”
“王不必忧心,待破了金晨大军后,不要说是浦城,便是舒城、顾城等以及整个欧阳王族都将会归于一统的!”娄之敬似是胜券在握般傲然的道。
宇文千桑轻轻“嗯”了声,抬手很随意的拄在城墙上,“本王让夜去联络分部中人打探慕容王族那边的动向,如今可有回话?”
“回王,还没有!”凌昼回道。
“看来只能耐心等着了,但愿他不会让本王失望!”幽静的目光又瞟向远处,淡声道。
同日午时,浩浩荡荡的金色大军如长蛇般滑向蒲城。
在前探路的将士却突然折回,朝着欧阳晨拱手一礼,“王,前方的萸石亭中有人!”
“何人?”马背上一身戎装的欧阳晨淡淡的问道。
“是一位器宇不凡的玄衣公子,由于离得较远,看不清容貌,但隐约可以感觉到不是普通人!”那人回道。
“玄衣公子……莫非是他?”欧阳晨微微一顿,心中惊讶,他竟然来了这里,还如此之快!那么封州那边……莫正阳在那里?
如是想着,忽然眼波一闪,却又漫不经心的一笑,“也好,这样才更有意思!”
“王!”陆京川低唤了声。
只听欧阳晨吩咐道:“京川、元旭,你二人率大军照常前进,于浦城境外的半秋山脚下安营驻寨,整顿好大军,稍后本王再行部署。”
“是!”两人齐齐抱拳应声。
“王!”离夏看着欧阳晨驱马出了队伍,微微挑眉。
欧阳晨自是看穿了离夏的忧虑,“无需担心,这世间没有几人能够伤到本王的?”
大军过后,欧阳晨稳坐在马背上,缓缓靠近相距路旁不远不近的萸石亭,看着一手持着墨色折扇,一手端着茶盏浅饮的男子,淡淡勾唇,那人可不就是如今的西玄王慕容天寻!不过这身衣装却没有变,还是原来的那袭玄裳。
待来到亭前,欧阳晨下马走入亭中,有意无意的吁了口气,“一别数日,想不到如今再见,你我皆已……‘今非昔比’!”
慕容天寻放下茶盏,挥了挥手示意他请坐,淡雅雍然的勾了勾唇,“今非昔比的岂止你我?”
欧阳晨闻言轻笑出声,挥起战袍坐在石凳上,“确实不止你我,就连邪阳公子都已披上了战甲,相比于他,这“今非昔比”之说似乎更为贴切!”
“北晨王弃下大军跑到这里来,莫非就是要对本王讲这些?”慕容天寻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自然不是!”欧阳晨眼波微寒,“本王只是没有想到,西玄王竟会如此之快!”
“哦?很快吗?本王只比北晨王早到一步而已!”慕容天寻眉梢轻挑,玩味的看向对面之人,刻意强调那“早到一步”几字。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早到一步便是赢!
欧阳晨眸光清冷,依旧风轻云淡的道:“西玄王刚至浦城,便来此等候,本王甚是感念!”
“非也,本王素来听闻在这蒲城境外的萸石亭中,可赏到塞外风景,一时好奇,才来此一观,未想到北晨王会在此时率领大军经过这里,不过倒也算是有缘,不知北晨王是否有雅兴共赏奇景?”慕容天寻浅笑着道。
这番话明显是在说,他并非在此等候欧阳晨,而是一时兴起,前来赏景,如此倒是欧阳晨自作多情了。
欧阳晨听后却不怒反笑,彬彬有礼的道:“原来是这样,这景本王就不赏了,扰了西玄王的雅兴,还望见谅!”
慕容天寻唇畔挂着狡黠的淡笑,“岂会!”
“本王还有要事,告辞了!”欧阳晨微微颔首道。
“北晨王慢走!”慕容天寻亦点头回意。
待欧阳晨走后,只见慕容天寻端起茶盏,一口将茶水饮尽,随即也起身拂袖离去。
欧阳晨骑着马慢悠悠的向前走着,神思缥缈,他与南宫羽飞大费周章本欲将那二人分开,却不想忙活了一场,仍旧没能改变什么,不禁轻轻叹道:“这变数终究未能躲过!”
三月十二日申时,邪阳公子至奎城。同一时间,东凤王正在赶往皖城的路上。
皎洁亮丽的王帐之中,宇文千桑听着凌夜的禀报赤眸猛然一闪,惊声吐出,“他如今身在浦城?”
心中顿生疑问,他不是应去封州吗?怎会来了这里?还如此之快?
凌昼、娄之敬、丁焕、吴成、洪瑜几人亦十分讶异的看着凌夜,不过一想到那个同王一样睿智无双的男子,似乎再离谱的事也都不觉得奇怪了,脸上都难掩欣喜之色。
“回王,消息千真万确,西玄王如今就在浦城中,北晨王大军赶至浦城境外后见西玄王也在,适才没有立即进攻。”凌夜又详细的禀道。
“王,有西玄王在浦城,定可以拖至我湘济大军赶到!”洪瑜信誓旦旦的道,经过了上次龙城一战,他对慕容天寻可算是心悦诚服了。
“他来了,那么……阳在封州?”宇文千桑低声呢喃着,似是没有听见洪瑜的话一般。
“王,邪阳公子的确去了封州,且估计今日已经抵达奎城了。”凌夜回声。
“他去了奎城?”宇文千桑质疑的问出,又肯定的道,“算算时间,正阳此时去奎城,必是想替本王守住奎城与莲城!”
“邪阳公子是在帮我们?”丁焕不解的看着宇文千桑,像是期盼着她的解释。
宇文千桑眼波幽淡,似秋日之湖,静得无波,任是再清锐的目光也无法看出半分情绪。只是那颗冰冻之心却一点点的下沉,不知沉到了哪里去……最终也只能释然,既来之则安之吧!嘴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浅笑,“有邪阳公子相助,定可事半功倍的!”
三月十二日酉时,南羽王至巴城境外。
白羽军的王帐之中。
“本王想听听,依你们之见,这巴城要如何破?”南宫羽飞淡淡的丢出这一句后,玉指轻轻扣在桌案上,若无其事的审视着坐在下方的白羽军众主将。
下方孟非星、方恒云、方锐、何舒均、罗玉锋、林祥六人围桌而坐,皆聚神看着面前的地形图,虽然在沉思,却并没有丝毫的紧张之态,仿佛明日一战无关紧要一般,又或说是成竹在胸。
方锐本就好玩,哪里适应得了这般沉静的场合,没过多久便按捺不住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瞳仁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何舒均,一会儿看看林祥,再看看孟非星,当目光触及到方恒云那双清冷的眸子时不由顿时拉下脸来,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忽然发现,原来手指也是这样的好玩。
见众人都不语,南宫羽飞也不急,很耐心的看着那被风鼓动的帐帘。
“巴城之中四处相通,岔路极多,已形成迷阵,若是生人进入,没有个十天半月必然难以找到出口。”方恒云轻声呢喃。
“不错,若是他们利用这迷阵来对付我们,我军定会吃亏的!”孟非星抬眸看一眼南宫羽飞,再扫过其余几人,却见众人皆在思考着,只有方锐一人玩得津津有味。
“此处只有帝都的五千兵马,就算地形对他们有利又能起到多大作用?我二十万白羽大军难道还破不了区区一个巴城?”罗玉锋心高气傲的道,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怎能如此想呢?我军如今还未遇到真正的对手,若是在这里便损兵折将,那么还需要再战吗?”何舒均反驳道。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有熟门熟路之人引路。”罗玉锋又心浮气躁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