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听了悟毫这话，我不禁有些犹豫，只想文斗而不武斗，这四人无疑是报了必死之心。我随即看向了一念主持，征询他的意见。
我虽然是他们眼中的真佛，可对于鬼间以及这魔邪寺而言，我只是一个过客。
对此，一念主持也是微微一想，随后点了点头，“无妨，见过真佛再临死地，也是其所。”
听了这话，四人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然，随后纷纷从地上站起，双手合十朝着我们深深鞠躬，“感谢主持，感谢真佛！”
既然一念主持没有异议，而这四名佛门叛徒死得其所，我当然也无所谓，随即点了点头，“不知道你们谁先来？”
话落，悟乐走了上前，他的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黑色包裹，上面的黑布被他一把扯下，却见里面是一柄古筝。
“贫僧悟乐，往日于魔邪寺中，除了日常修行外，对筝乐兴趣斐然，也曾识得诸多琴谱，在此还请向真佛讨教，只是不知真佛打算用何乐器？”
说话间，悟乐盘膝坐在了地上，他将古筝放在双膝，双手抚琴，朝我说道。
“乐器？”
我微微一笑，她伸出手在风中轻轻一捻，一片被吹上半空的树叶随即落在了她的指间，“这便是我的乐器。”
我本身只是一个出生于山村中的农娃子，对于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根本就一窍不通。可不知为何，在吸收了来自济德法师的佛力成就了佛魂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心智出现了极大的改变，许多以往不曾通晓的东西，也逐渐变得信手拈来。以至于我在拈起这枚树叶说出这番话时，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看到我手中的这所谓乐器，悟乐眼中略显讶然，显然没有料到竟然会有人用树叶作为乐器的。
然而，悟乐的这丝讶然很快就被严肃所取代，他看向了膝上古筝，双手缓缓从琴弦之上抚过，他的手指比常人要长上半寸有余，在弹奏方面显然造诣极高。
铮……
这一刻，悟乐那比常人长上半寸的手指拨动琴弦，立即发出了一阵响彻当空的琴音。
而伴随着他这一动作，周围的天地仿佛都受到他的牵动。一时间，魔邪寺周围的山林之中，狂风呼啸，掠过片片林海，树木在风中发出阵阵吹响，交揉成一处，竟然演化成了悦耳的琴声！
林为弦，风为手，弦音响彻天籁。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悟乐看似平常的一次撩动琴弦，竟然引来如此反应！
一音起，万弦齐发，悟乐手指开始越来越快地撩动琴弦，原本缓慢的乐调，却是在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而下方的山中林海，也随之发出阵阵呼啸声。
随着悟乐弦起，原本悦耳的琴音开始逐渐变得沉郁，透过琴音，我听到了万千兵马的奔腾，听到了沙场喋血的厮杀声，我闭上眼，缓缓凝听这奇妙琴音。
在这琴音之中，我仿佛置身于一片古战场之上，无数的士兵正在黄昏落日下厮杀成片，鲜血染空，红于垂暮晚霞，刀剑碰鸣战马嘶啸，一名名战士在这一战之中付诸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尸体倒在黄土之中再也不曾起来。
良久，这场战争终于结束，赢得这场战争的王者坐于长坡之上，看沙场尸横遍野，有舍我其谁人生豪迈的情愫从他身上汹涌而出，却是在瞬间化为消寂，转而被万千沉重所取代。
弦音之中，这名王者一直都坐在长坡之上，看沙场厮杀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眼中重演，可一次次的厮杀下来，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他孤家寡人，一种壮士暮年的悲壮之情随之充斥全场。
“贫僧献丑，还请真佛赐教。”
琴音缭绕中，悟乐抬起了头，看向了我，朝我说道。
听着这琴音，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悟乐法师，您的铮声之中充斥着战争和杀戮，有着荒凉和孤寂。若我没有猜错，这应该不是来自佛门吧？”
悟乐法师点了点头，如此说道：“真佛慧眼，此乃贫僧早年游历鬼间时无疑所获之琴谱，同时也是贫僧在诸多琴谱之中的最爱。”
“佛门虽处红尘外，却依旧置身红尘之中。悟乐法师的琴音染有世俗气，自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朝悟乐法师如是言，随后将那一片树叶放在了嘴边。
随后，一阵阵来自树叶奏出的曲子响彻人气，声音之中宏伟而且苍凉。
而伴随着曲子的开始，我的身上也一道道金色的流光涌动，在我的周围交织出一抹抹的幻象。
佛光流转，在我的周身化作万千山岳拔地而起，浩汤江河奔腾不息，天空之中众鸟齐鸣。
曲声悦耳，下方山岳间，却是隐隐听到了水流轰鸣声，一道宽阔的瀑布此时从山间飞落而下，在山岳间悬挂出一条长长的银链，瀑布从高山飞流直下，发出阵阵粗犷的轰鸣声，与我的乐曲交相应和，一时间却是盖过了悟乐的风林琴音。
以叶为琴，所吹奏出来的曲子并没有词，但却有气吞山河与小桥流水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相互依存的感调。而在听到这乐曲之后，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讶异，毕竟眼下我所演奏的这一曲子并非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生前的济德法师。
而随后，我的曲子音调一转，那萦绕的佛光当即迅速涌动，演化而出的奔腾瀑布却犹如决堤的长河一般，银色的水浪漫过山间大川，却是朝着两岸山林蔓延而去。
水浪所过之处，山林之中林木以破竹之势排排倒塌，吹拂其中的风声，也在这一刻化为哑然。
崩……
这一刻，悟乐手中的古筝弦断了，断弦掠过了他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古有伯牙知音难觅，今有真佛知己难寻，好，好！”
弦断了，便意味着悟乐在这一场乐曲比拼中输给了我，可他非但没有丝毫的懊恼之情，相反却是一脸愉悦。
“多谢法师谦让。”我停下了吹奏，朝悟乐微微点头，恭敬说道。
然而，悟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并非贫僧谦让，真佛在乐曲上的天赋，着实强于贫僧，贫僧输得心服口服！”
“其实，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先前我用于与法师切磋的琴曲，也并非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其他人。”我朝悟乐法师如此说道。
“哦？能有如此音律之人，不知是为何人？”悟乐法师问道。
“赐予我佛力之人，同时他也成就了我的佛魂之身。只可惜如今他已圆寂。”
我回答着，并不曾将济德法师的法号报出。
对此，悟乐点了点头，随即将断弦古筝收回，退回了四人所在地。
而随后，悟弈法师和悟乐交还了一个眼色，当即走上了前。
“真佛在乐曲方面的境界，着实让贫僧大开眼界，只是不知真佛您在棋道之上的造诣如何？”悟弈法师朝我如此问道。
我微微点头：“还请法师赐教，只是不知道棋盘身在何处？”
眼下，悟弈法师两手空空，并没有随身携带棋盒，而这也是让我感到万分奇怪的地方。
“随身携棋盘出行，颇为不雅，但既然是探讨棋道，自然不必为所谓的棋盘所束缚，”悟弈法师一脸从容，他伸出手，指向了魔邪寺外的一片幽幽山谷，朝我说道：“你我不如来一场天地棋局如何？”
“天地棋局？”听着这个词，我不禁皱了皱眉，并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悟弈法师仿佛看出了我心中的不惑，笑着说道：“天地棋局，自然是以地为棋盘，以气为子，唯有如此，这场博弈才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