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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李化往事 暂享天伦

王猛退朝走出宫门,便见静姝、张玉和李化三人在宫门外等候着。见到王猛走过来,他们都向前迎接。静姝和张玉两人由于担心王猛,刚走到王猛跟前,便一齐开口向王猛询问。

“夫君没事吧,可把玉儿担心坏了。”

“猛哥哥,你受苦了,咱们回去吧,大不了不做这个官了。”

王猛看着她俩那关心的神情,笑道:“没事,有惊无险。这么点风浪为夫还是承受得起,咱们回家吧。”

李化这时候说道:“师弟这一路风尘,正好回去沐浴一番,洗掉这一身的浊气。”

王猛闻言,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就如同那行乞的难民一般。这一身行头,到让他想起了当年前去见桓温的场景了,现在看来着实有些好笑。

不过在自家人面前,王猛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笑道:“师兄说得正是,正该沐浴一番,不然怕是要被两位娘子嫌弃了。哈哈……”

静姝、张玉两人见王猛这个时候还拿自己来逗趣,便知王猛对那事已不再放在心上,心中也放心许多。可是毕竟作为女儿家,有些含蓄,见王猛当着李化说出这样的话,都有些害羞,当即回道。

“夫君,你坏……”

“猛哥哥,你……不跟你说了。”

两人说完,便一起转身向前走去,不再搭理王猛。惹得王猛、李化顿时开怀大笑,好不开心。

等两人走了有十几步远,王猛和李化也跟了上去。王猛问道:“师兄这么多年独身一人,难道就不想成个家么?”

李化闻言,停步望着长安城西边,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那一双素来坚毅的眼睛,此刻似乎已经闪烁着泪光。王猛知道自己又触及了李化的伤心事,不禁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可如何是好。

李化这时也看到了王猛神情中似乎有一丝愧疚,知道王猛以为伤到了自己。心想反正自己与王猛早已亲如兄弟,这些往事说与他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少一些心事堆在心里,也许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李化说道:“贤弟有所不知,当年为兄上华山寻师其实也不比你早多久。而且为兄上华山也并不是像贤弟一样,是由师父亲自挑选的。当年……”

原来李化本是华阴县一个村落里的村民,在十五岁那年,便由家里父母做主,和青梅竹马的一个女子成婚。本来两人从小便相处甚欢,结成夫妇后更是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两人之间的情感升华之后,不久便生下一个孩子。

有了孩子之后,李化自此对妻儿是寸步不离,呵护备至。就连本来说好的前往长安行商一事都推脱了,让不少人都觉得可惜,不过李化却丝毫不以为意,他觉得只要一家人开心活着,钱财多不多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本来以为可以在这乱世中就这样度过一辈子。谁知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久,就在石虎篡位后不久,就遇到当时占据秦州的石生起兵反抗石虎。

本来这样的事也不会波及到离长安还远的华阴,可是石生在被石虎打败之后。石生手下的一队残兵不知怎么的竟逃到了华阴境内,就驻扎在离李化村庄不远的地方。

那些兵丁都是些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有不少都是成过家被强行征兵的。在外多年,早已经忍受不了没有女人陪伴的日子。本来在军队还没溃败的时候,有将军和军法管着,还不敢胡作非为。

可那时他们就是一群散兵,没有了约束,胆子逐渐就大了起来。又加上身上带着刀兵,经受过训练,一般的成年男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天傍晚,他们将魔爪伸向了村子。

他们进入村子,见到男子就杀,见到女人就抢过来带走,有时甚至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李化他们家在村子里面,当时那些兵丁进来行凶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呼喊惊叫声,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

有些人已经开始逃命了,李化他们当然也不例外。当时李化抱着孩子,叫上妻子,便一路向外逃去。逃了大概十余里地,本以为已经逃脱,没曾想却又遇到了另一队士兵。

当时两人已经是跑得精疲力竭,再也无力再逃,就算逃,也逃不过带有马匹士兵。他们几乎绝望了,准备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却听到那带头的军官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何如此慌张?”

李化当时一听,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忽然感觉到了还有一线生机,便向那人将村子里的情况一一说了。那人听完之后,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不管李化他们,带着军队向那村庄前进。

李化等他们走了之后,也顾不得多想,连忙继续逃命。

由于出门匆忙,身上什么也没带,又加上一路奔波,没个落脚之地,夜间寒风刺骨。李化一个男子虽然影响不大,但是他的妻儿身子都很薄弱,受不了这样的摧残,身体渐渐的染上了病痛。

几日后,李化三人终于终于赶到了华阴县城。李化急于想帮妻儿治病,多方求医,那些药铺却都因为李化没钱,最终只是善意的给了一点点药。他妻儿病重,哪是一点点药就能救得了得。

李化在多次求医之后十分无奈,几乎有了放弃的想法。可是当他看到自己那未满两岁的孩儿,还有自己深爱着的娘子,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他却下不了这个狠心。

那一天晚上,李化和妻儿在一个破庙里安歇,李化听到耳边不停传来妻儿的咳嗽声,他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痛的不行。他在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救治他的妻儿,他决定去卖身。

第二日,他再次带着妻儿来到一家药店,他当初就是在这里看到要收卖身奴隶的。他让妻儿在外面等着,自己前去和药店掌柜的谈卖身事宜。

可是谁知李化与掌柜的交谈的话语却被他的妻子给听见了。她不愿因为自己的身上的病,让李化沦为一个奴隶。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她扬起苍白的脸,对孩子说道:“孩子,咱们不连累爹爹,好吗?”

那孩子还不会说话,当然不能回答他的娘亲。也许他看到了娘亲眼中流下的泪,竟似点了点头,像是回应她一般。她将孩子抱在怀中,哭着向店外走去。

当李化和那掌柜的谈好之后,出来一看,却不见了妻儿的踪影。这时李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愣在当场,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只听药店的伙计说道:“诶,刚才那女子抱着孩子出门向左去了。”

李化闻言,当即便跑了出去,等他一路跑到一座桥时,才看见他的妻儿正站在桥上,似乎想要跳河。这可把李化给吓得不轻,当即跑过去,想要把她们给拦住。

可是他的妻子似乎已经看到了李化,竟然就在李化冲过来的时候,抱着孩子跳了下去。李化虽然用尽全力跑了过去,却也只从他妻子身上撕下一块布,终究没能将她俩抓住。

妻儿落水之后,李化便蹲在桥头,整个人似乎没了生意,就像失去了魂魄一样。就这样在桥头蹲了两天,有时候遇到一两个善心人,看他实在饿得不成样子,扔给他一点干粮,这才没有被饿死。

就在李化已经饿得昏了过去的时候,他被一个老人救了起来,带到了华山。当他知道救他的人身负奇学,他便求那人收他为徒,留他学艺。

这几年间,为了忘掉那些痛苦的经历,李化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艺上面。他不仅学习经书,还苦练武艺。多少次师尊都说他资质不高,就练到一般水准就差不多了。

可是他却不愿放弃,他要让身体的痛苦替代他心灵的痛苦,最终经过昼夜不息的苦练,终于将武艺提升到了众弟子中的二流。

不仅是武艺,他还花时间学习墨家机关,创造了许多精巧的机关,用来保护山门。更是负责起了师门与外界的通讯,要是没有他,这世间的变化怎能迅速的传到华山!

以前王猛还以为李化学这么多,是因为天资聪颖,师尊爱护。谁知竟是为了将自己沉浸在繁忙的事务中,想要忘掉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次跟着自己下山,也许是师尊觉得多年的磨炼,已经让李化不再那么在意过往的得失,想让他从新到尘世中历练,得到新生。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李化上山几年后,竟然迷上了道家的修炼,以为要超脱世间的痛苦,只有去寻找能使内心真正宁静的真谛。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找到,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直到现在,李化才真正意识到。他并没有真正的忘记掉以往的种种,不然他就不可能如此清晰的回忆起那一段经历。也许自己选择忘记,本就是错误的选择。

听李化将他以前的经历一一道来,王猛不禁泪眼朦胧,素来坚强的他今日也有些忍不住了。他对李化说道:“愚弟实不知师兄还有这等经历,刚才的话是小弟误言了,还请师兄莫怪。”

李化倒像是突然看开了,笑道:“师弟不用自责,这事已过去了十余年了。早就不该再让人徒添悲伤了,走吧,她们俩都走远了……”

王猛见李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只说道:“好,走。”两人便一同回道府里去了。

当两人走到府门前,便见到唐石和王猛的两个儿子在门前等着王猛。

原来唐石在散朝之后,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和王猛的消息,便悄悄的出宫回府。将王猛已经没有什么危险的消息传给府里的众人,两个小孩这么些天没见到父亲。得知王猛就要回来,自然乖乖的在门前等候,想要和父亲亲昵一番。

王猛这么多年没有和孩子好好聚聚,反正现在要在长安任职,正好可以好好陪陪家人。见到两个孩子活泼可爱,王猛的心不禁被孩子天真的笑容给暖化了。快步走过去,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虽然王猛不习武艺,但是生的魁梧,抱两个才几岁的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王猛抱着两人慢慢的走进府里,笑着问道:“这几日在家中可曾听祖父的话,好好读书了么?”

右手边的王永先笑着回道:“永儿读了的,认了好多字呢。”

看着王永那稚嫩的面孔,还有那可爱的笑容,王猛说道:“永儿真乖,等会儿读给父亲听好么?”

王永当即回道:“好呀。”

王永说完,王猛见平日里一向多话的王皮竟然没有抢着说话,有些奇怪,问道:“皮儿呢,书读的怎么样了,认得多少字了?”

只见王皮似乎有点小委屈的撅着嘴巴说道:“父亲,皮儿不喜欢读书,读书一点都不好玩,皮儿想像娘一样练一身好武功。”

王猛闻言,心想学点武艺也不是什么坏事,人各有所长,终究不能强求。看着王皮低着头,似乎有点怕自己责怪,王猛轻声道:“皮儿想要学武,也是好事,到时去求求你娘亲,让她亲自教你。不过呢,这书还是要读的,要是读不好书,爹爹到时可就不会让你学武了哦。”

王皮见父亲没有责怪自己,还允许娘亲教自己学武,别提多高兴了。当即说道:“谢谢爹爹,皮儿一定听爹爹的话。”

走进屋里,将孩子交给张玉和静姝。王猛便前去向父亲、母亲和岳母请安,顺便将自己所遇之事向他们一一说过。说完之后王猛便出来找到李化,询问他将始平县那几人安置在什么地方。

李化其实就将他们安置在府里,本来想让他们住在厢房里,可是他们自觉身份低微,执意要住在倒座房里。王猛得知情况后,当即劝说他们让他们搬到客房里面居住,并请他们安心居住,等始平事了,再将他们送回去。

将事办完之后,王猛便去找自己的两个小儿子,看看他们这些日子是不是真的用了功。王永倒是像做足了准备,背起书来十分流利,让王猛听了不停点头。

而王皮却是一会儿这个字忘了,一会那一段不熟,背着背着竟然一脸委屈的看向静姝,似乎想让母亲给自己求求情。谁知静姝倒先骂起他来,说他脑子笨,学东西不用心。王猛听了也只能帮着王皮劝静姝,说他还小,能这样也算不错了。

一连半个多月,王猛每日从中书省办完公,便回到家教孩子读读书,看静姝舞舞剑,一家人其乐融融,让王猛都有些想一辈子都过这样的生活了。可是老天却总是不能让他如意,远方的鸽子再一次的落在了府里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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