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着那把沾染了无数人鲜血的利剑，脚步不由地后退。她以为牛飞会杀了她，可是她想错了。
牛飞将澜修剑缓缓地伸了过去，插进小姑娘怀抱的剑鞘里，然后沉声说道：“你想杀我，可惜你还太小了。不过，没关系，我等着你成长。当你能挥使这把剑的时候，我欢迎你用这把剑刺进我的胸膛。可是，在这之前，你必须要活着，卑微的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去吧，逃吧，为了报仇，拼了命的逃吧。”
牛飞的声音便如黄泉丧钟，一次次沉重地击打在小姑娘幼小的心灵。这是一种地狱般的折磨，每一个字每一句都是煎熬。终于，小姑娘承受不住这种煎熬，发出一声尖叫之后，发了疯似转身便逃……幼小的身躯在黑夜中狂奔，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她的衣襟，她一次次跌倒，再一次次爬起来，最终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
“这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姬舞儿走了过来，与牛飞并肩站着，美眸盯着小姑娘消失的方向。
“她是个可怜人，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难以独自存活，我必须要给她活下去的信念，这样，她才不会死去。”牛飞说道。
“那个小姑娘根骨不错，你这样做是在为自己竖立敌人。”
“无所谓，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来找我报仇，只要她有这个本事，我不介意死在她的剑下。”
“可是，她还带走了你的剑。”
“不，从现在开始，那是她的剑。”
姬舞儿实在是不理解牛飞的行为，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她定然会以为牛飞有病，有自虐倾向。
“沙莎呢？”
这时，牛飞突然发现，一直以来都不见沙莎的身影。
“开始还在这儿，李登近也不见了。”姬舞儿也疑惑了起来。
正在两人举目四望之时，不远处的树下，忽然踉踉跄跄跑来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发丝凌乱，衣衫褴褛，跑到大树下便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是李登近。”牛飞没有犹豫，脚步一抬，便出现在了树下。姬舞儿也紧随其后。
“李登近，这是怎么回事？沙莎呢？”牛飞扶起李登近，他满身是伤，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襟。看着这样的他，牛飞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哥……方才姬姑娘去帮你的时候，突然有个黑衣人闯了过来，他掳走了嫂嫂。当时情况混乱，我也来不及通知你，便独自去追。没想到那黑衣人极为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最终我也没能救下嫂嫂。”李登近神色哀伤，很是自责。
“什么？”牛飞呆若木鸡，那黑衣人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叶海无疑。以叶海无恶不作的本性，沙莎落在他手里，岂还有命在。
“大哥，对不起，是我没用，拼尽全力也没能救回嫂嫂，只抢回了这个。”李孤铭哭丧着连，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对木偶。
牛飞伸出颤抖地双手，将那对木偶接在手里。
木偶是彼此当年的样子，上面还沾染了许多血迹。左边那个是牛飞的样子，他不曾见过，右边那个是沙莎的样子，是自己曾经亲手雕刻，并亲手送给她做结婚礼物的。
可是，她现在又在哪里？
牛飞站在无尽的夜色中，任那雨丝浸润了白发，疲惫的双眸傻傻地盯着木偶。
木偶是她昔日的容颜，虽不见那湛蓝色的眼睛和酒红色长发，可她的倩影早已融入心头。
“啊，苍天，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噗！”
心中一口郁气，鲜血喷洒成雾，牛飞双眼渐渐模糊，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在那浑浑噩噩之中，牛飞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满身是血的沙莎站在那触手可及的位置，而自己，发了疯似的冲向她，却始终触摸不到。只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如同隔着一层天堑。无论如何努力，终究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中央，过不去，触摸不到。只能任由那孤单的倩影在不远处消散。
距离双子峰一战已经过去三天了，双子绝魂场中枯骨遍地，成群结队的乌鸦在空中盘旋，密密麻麻的虫蚁在地上乞食，对这些微不足道的生物而言，那干瘪瘪而臭烘烘的人肉是一场美味的盛宴，尽情地啃食，尽情地饱餐一顿。
这些，都是死去的亡魂。
至于那些活着的人，无不卷缩在各自的巢穴中，瑟瑟发抖，惶惶度日。每当他们沉静下来时，皆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一头白发的男子。那是一个杀神，曾无数次出现在人们的梦魇中，带给他们道不尽的噩梦与恐惧。
现在，人屠之名响彻整个东洲。
在东洲大地，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一派之长，还是步履蹒跚的幼童，但凡听闻人屠之名，无不吓得胆战心惊。可以说，已经到了天下无人不识君的地步。
人屠，这个名字代表着死亡，代表着杀戮，天下人敬畏与害怕，无人再敢议论，甚至每每谈及这个名字之时，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听见。
三日后，当牛飞再次醒来时，他最先听到的是鸟语，最先闻到的是花香。
“是天堂吗？”
牛飞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秀床上，四周弥漫着氤氲女子香。
“这里不是天堂。”
一道清脆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牛飞侧目望去，见识姬舞儿端坐一侧，正细细地打量着他。
“我睡了多久了？”牛飞轻声问道。
“三天了！”
“三天？”牛飞木讷地盯着天花板，问道：“告诉我，沙莎再也不会出现了，是吗？”
姬舞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或许不会出现，也或许还活着。”
“还有或许？”
“是的，你若相信上苍，她便还活着，你若不信苍天，那她便死了。”
“上苍从来不眷顾我。”
“上苍也有值得相信的时候。”
牛飞侧头，再次看了姬舞儿一眼，她亦如往昔，绝世容颜藏于青丝中，朦朦胧胧美得不可方物。
“我好累，想再睡一会儿。”牛飞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睡吧，我等着你醒来。”姬舞儿伸出如玉般白皙的双手，为牛飞盖好被子，然后起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