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上桌的菜肴就不止乾君这一盘了。
“我并没有说要插一手。”樊月缂将干透了墨迹的纸张折起,用特殊的手法封好蜡,塞进小指大小的描金筒子里,“我们不动乾君这块肉,只是从旁捡走一块骨头,如此,谁会在意?”
骨头?
樊星缂挑高眉毛看他:“难道说……”骨头是指那个女子?
樊月缂没回答,站起身,击掌,一名俏丽甜美的小丫头出现,捧来一只鸽子。
他把金筒绑在鸽子的脚上,指尖滑过筒面上那细微的錾金二字。
“有了她,相信一统天下会更加容易……”
听见他的低语,樊星缂扬起的眉几乎要飞起来:“我说孟素孟将军,你对她的评价可是越来越高了!”
他语气惊奇,因为除了那个非人类郭横(錾金三大猛将之一)外,没人能让他给出这么大的肯定。
樊月缂,也就是孟素,樊星缂,则是錾金皇帝,守冶。
“她值得。”孟素回道,放飞了那只鸽子,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他抬手握拳,咳嗽了几声。
“先生——”未离开的小丫头寸荷上前一步,担忧地唤。
“老孟?”守冶看看他苍白如纸的脸色,蹙眉,“那帮吃干饭的老家伙们还没把你的毒解掉?”
距他和黑阎中毒回来,算算日子,都过去这么久了,黑阎前几天也醒来了,不过先回国去了,毕竟一个国家可以不用皇帝坐镇,却需要有人处理国事,三将在国两个,足够了。
最近瞧老孟精神挺好的,怎么,难道还没痊愈?
孟素摇头示意无碍,“毒物伤身,岂能那般容易好全了。”何况那剧毒在他们身体里嚣张了不短的时日,留下的创伤十分顽固,若不是国库有着大量的珍奇药材不惜成本地灌进他们嘴里,恐怕别说醒来并且下床走动,就是睁眼都难。
他拿爪牙追着她不放,她就让他们当数月的病鬼。
真是一报还一报。她锱铢必较……不,是百倍奉还。
御医们只说誓死倾尽所能为他调养好身体,没说一定可以恢复中毒之前的健全。
他很清楚,估计会落下个什么病根了。
如此,可不就是百倍奉还么。
守冶瞅瞅他的脸色,还是波澜不兴,便不再谈论这件事了,转而道:“这几日听说天顷殿白天黑夜都有访客呢。”
“哦?可有问出什么?”修韧手掌取过丫鬟捧来的宝蓝色披风,孟素问得漫不经心。
“答案绝对让你感到吃惊的。”守冶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笑得欠扁。
“那个缘锋的说辞你肯定还记得。我们的探子传消息回来,曲起国以北,除了一大片戈壁荒滩外,还有一座叫梧桐关的城池,间隔三百里,正对面便是梧桐幽谷。”他长腿晃啊晃,“他对倾药国说:梧桐关内有他凤凰一族的隐士,他们擅长打造武器。对曲起国说:梧桐关内有他先祖曾埋下的巨额财富,若是能找到,就双手奉上。”
说完,他贱贱地把脸凑到孟素面前,道:“你说,这是不是很让人吃惊?”
谁会那么傻,受不了几天不休的纠缠就把家底全都翻出来还尽数送人的?
其中猫腻……
孟素闻言,眯起眸子,瞬间抓到了重点。
“造武,财富……”他低喃沉吟。
守冶笑嘻嘻:“对。他给五国中武器铠甲最为精湛的倾药国擅长造武的族人,给富可敌两个国家的曲起国财富。”
“这人倒是有趣。”眸色凝淀,孟素推开他,系上披风,侧容清俊,挺拔颀长的身躯再度落座。
乾君,这潭水,是越发混沌了。
“浅显到几近光明正大的挑唆两国对掐,他们没怀疑?”能出使他国的使臣要是那么蠢,估计被人灭国了都还不知道是为啥。
“这个嘛……我能说是他们自己用尽手段让缘锋说出来的么?”人对自己付出所得的答案总是深信不疑。守冶深蓝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活人比死物多出的唯一价值就是能开口……
与其去寻找那不知所踪的巨额财富,不如先把凤凰一族捏在手心,撬开他们的嘴,武器、钱财还不是全入了口袋?
相信倾药国和曲起国打的主意相同无二。人只要起了贪念,便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孟素扯了扯唇:“一场大戏开演。”
噼啪一声,烛光有些暗了,寸荷上前用簪挑了挑,然后拿起灯罩盖上。
“寸荷,传命令给血云卫,只需旁观,等待机会。待不引起任何怀疑的时候,把她带回来。”
夜,慢慢变得深沉。
天顷殿
凰鸟日复一日尽职尽责地围着最重要的寝殿,警告着那些肆无忌惮的闯入者。
几乎每个来访人都挂着它们“赏赐”的伤,鸟的爪子,尖喙虽说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但也够疼的。
而今晚,照旧是这群暴力的生物出来“迎客”。
天顷殿的两名宫女领路,身后则是三个男子,身着倾药国服饰。
他们刚踏进长廊,就被铺天盖地的几只鸟拦住了。
就算他们很有经验,速度再快地戴上帷帽,藏起双手,下场仍然凄惨。
“啊!该死的,不要扯我头发!不要啄我!痛!他娘的!”
“嘶——不要刮我衣服,啊!后脑,后脑不要踩!”
“我不是粪桶!不要在我身上拉屎——”
两名宫女对视一眼,习以为常地候在长廊尽头等待这混乱又好笑的“招待”结束。
因为谁也阻止不了鸟儿们,也不敢伤害它们。据缘大人说,凰鸟是一种领地意识强烈的鸟儿,一旦有不受欢迎者侵入,势必要付出一点代价。
每个来的人都很不满受到这种待遇,可他们偏偏很喜欢来。
她们已经适应了每日各种眼熟的眼生的人前来拜访,她们要做的,只是引路通报,顺道准备衣裳给贵客洗漱更换。
总不好让人顶着一头鸟毛鸟……粪去见缘大人吧。
一时间,爪子撕裂的布料、扯掉的头发、鸟的羽毛满天飞。
寝门外一片闹哄哄,低咒怒吼粗话全落进寝门内三人的耳朵里。
夜明珠的光芒澄白湛亮,却被一块黑色锦布遮盖,只透出隐隐约约的黯淡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