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赛立即担忧起来。
“不然我们还是钓兔子吧。”他指着另一边没什么人的摊位说。
“没关系,只要你保证我吐了的话,你可不能当作不认识我。”我故意说。
林赛严肃地摇头:“不会的。”
我们坐在同一排,车启动前,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这时候,林赛看向我:“梨雪,如果我也吐了呢?”
他一说完,我就被他逗得大笑。“放心吧,我只会在心里默默嘲笑你一辈子。”
“一辈子,听起来也不错。”他的自言自语消失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过山车向前奔去,速度越来越快。我们在第一排的位置,风吹得脸有些冷,林赛握住我的手却很温暖。
车爬上顶峰,又从最高处垂直坠落,尖叫声此起彼伏。在我终于跟着人潮疯了似的大叫时,林赛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梨雪,很想每天都见到你这么笑。”
山车停下时,林赛对我说。
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后遗症,既不头晕也不目眩,恶心反胃更加没有。林赛拉着我玩遍了游乐园,他对钓兔子之类的游戏很是擅长,用玩具枪击打气球更是得心应手,我猜和他的家族教育有关。
结果就是,他赢了一大堆奖品,我都抱不住了,因此大部分都分给了来往的小孩。最后只能被脸色铁青的老板轰走。
夜幕落下时,我们坐在摩天轮的车厢里,随着转动而升起。
我不理解摩天轮情结,不过,在这个窄小的空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脚下是灯火繁华的城市,这种意境确实很唯美。
但我们是为了告别才来这里,我将林赛赢到的兔子玩偶留在车厢里,他留下了一支玫瑰。
我们假装还有一个女孩,她就坐在这个车厢里,在永恒的摩天轮中,在这座乐园中一直活着。
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到她。
“再见了,我的女孩。”
离开时,林赛远远地看向依然喧嚣的游乐园,然后和我一起回酒店。林赛叫来了归月留下的私人专车,我本来的设想是搭乘地铁,不过上午时,有一条线路不知何故停运,现在还在封闭中。
因为这个缘故,公交上挤满了人,的士也很难找到。
这是我们停留在北城的最后一天,算是完美落幕。
到酒店后,为了确定刘东已经落网伏法,我趁着林赛冲澡的空隙,打开了电脑。我特意在网上搜了一圈,看是否有相关新闻,一条本地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的标题是:“性侵幼女嫌疑人疑似卧轨自杀”。
刘东死了?
我的确看到了他的照片,是他,不会有错。
事情发生在早上,刘东去赶地铁,站台上人来人往,忽然间,刘东便扑身跳下了站台,被驶来的地铁碾过。处理人员花了一番功夫才把他的残躯拉出来,在搜查身份证明时,他们找到了口袋里的一个存储盘,里面正是他的认罪供述。
这不可能,那份口供被我送到了警察局,怎么刘东身上也有?
不过……
我提前做好了备份,就放在手机里,以防万一。
我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新闻内容,不放过任何线索,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那条地铁路线不对劲。
林赛走了进来,我还直勾勾地盯着电脑,他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
“林赛……”
我才刚开口,他就打断了我的话。“不,什么也别说,就当做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些黑暗由我来背负就好,你不需要知道任何细节。”
“林赛……”
“告诉我,你爱我,只要我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他固执地等待着我开口,我无法拒绝。
“我爱你,我也相信你。”我说。
林赛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还有感激。
不管我怎么追问,林赛都不会告诉事实,但是,我能够猜出来。
那辆地铁,不经过警局,也不通往精神医院,它的终点是火车站。
我寄出的录音似乎没有引起什么重视,也许那件案子已经被人抛到了脑后,变成了档案室里的陈年旧事,和其他案子没什么不同。那个躺在垃圾堆里渐渐冰冷的女孩也被忘掉了,因为人们总是在死去,有时充满诗意,有时毫无意义。
还有许多案子在发生,有许多人处于危险中,没有人能分出心思去查看往事的卷宗。所以,在绝望地等待一晚之后,刘东发现没有警察来找他,他又抓到了最后一丝希望,奋力挣脱了束缚。
他可能撞碎了木椅,也可能挪到厨房,拿刀割开了塑料绳,或者他吐出了抹布,大喊着叫人来救命……
有许多种可能,而所有可能的结果都是,他准备逃之夭夭。
他就要成功了,那辆地铁驶来时,他的心中应该是充满无限希望,他可能逃脱牢狱之灾,跑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
再次伤害那些无辜的女孩,而这一次,他会更加小心,不会让人抓到他的把柄。
躲进法律无法触及的黑暗洞里,逍遥法外。
然而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他的口袋里装着被塞进去的罪证,立即从天堂的边缘跌进了地狱。
他所看到的那些希望,从未存在过。
“有些病是无法治愈的。”林赛对我说。
我知道,我很清楚,恋童癖不能被治愈,因为扭曲的欲望永远存在,伤害的可能性永远存在。
“但现在,他已经痊愈了。”林赛微笑着。
我在他的笑容里怔了怔,接着才明白他的意思。
是的,刘东已经痊愈了。
死亡治愈了他。
做完这些事后,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
我在北城出生,长大,我也在这里埋葬了自己。
离开北城对我来说就像是抛弃了过去,这座城市是我的见证者,不管时间怎么变化,唯独它是不变的。它知晓我的一切,熟悉我的每一个秘密,我也在它身上留下了无数个印记。
它是如同根一般的存在,但现在,我已是没有根的人。
林赛告诉我,穿越时空之后,我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只能四处漂泊,很难再建立起其他羁绊。
我舍不得就这么告别,但别离最终仍是要来临。
几个小时后,我已经位于洛城,又住进了莫顿酒店,上次的房间还给我留着。
林赛没有和我住在一起,他古板地认为同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在未订婚之前的同居既不绅士,也不优雅。
我不太懂他的脑回路,不过有自己的空间,这样也挺好。虽说如此,林赛还是搬到了我的隔壁,这样我们就不需要上上下下了。
到洛城之后,我依然有些忧郁,林赛为了安慰我,叫小泉弄来了许多的门锁,摆了一地板,然后他亲自教我怎么开不同的锁。
这是我见过最古怪又最有趣的安慰方式。
等我学会了开所有的锁之后,我要求林赛为我演示他的特殊能力。归月并没有说这种能力是怎么回事,林赛也不肯多说,但在我百般央求下,他终于愿意对我透露一些。
“家族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你见到的两个预言者,那是他们天生的能力。我们不认为这是超能力,更喜欢将它称为‘意念’,是思维的一种。”林赛说。
“如果只是一种思维的话,我猜你们的大脑肯定与众不同。”我说。
林赛笑了笑。“不只是你一个人这么想,外面可是有很多人想研究我们。”
“所以你们才这么神秘吗?”
“秘密让我们得以存活,但这仅仅是对外,在家族里不允许秘密的存在,他们认为这会破坏家族的团结。”林赛嘲讽地一笑,“你能想象吗,没有秘密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我慢慢想了一会。“我觉得你可能理解错了,没有秘密意味着绝对信任,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我愿意和你分享所有的黑暗与脆弱。”
林赛皱着眉,“或许是这样。”
然后他又补充,“但仅限于你和我。”
这个男神还真是固执呢。
不过,我也没这么快放弃。
“快告诉我你的能力到底是怎样的吧,我很想知道。”我催促他。
林赛对我的固执很是无奈,他起身找了两颗圆圆的硬糖,一红一蓝,他剥开糖果的塑料纸,将蓝色的糖放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红色的握在手里。
“看好了。”他说着,将红色糖果弹出去,正好击中蓝色糖果,将它往后推移了几厘米。“红糖击中蓝糖,这是结果,我无法改变它,但是,我能改变击中的角度。”
他对我示意,我将蓝糖放回原位,又将红糖给了他。
他以相同的方式再次弹出红糖,这一次,红糖击中了蓝糖,但让它往左偏移了几厘米。
“我能控制角度,只能作用于瞬间,也不能控制物理力度,很多时候会逐渐加大,不过从未有减弱的作用。另外,因果中的‘果’也是很大的范围。”
他又剥开了一颗蓝糖,放在蓝糖1号的右边。他又一次弹出红糖,这颗糖本该击中1号,却在最后关头突然消失了,转而击中了2号。
我看得目瞪口呆。
“一米是最大直径,一般情况下是如此,我能偷换因果中的‘果’,但无法控制角度,一旦顾此就会失彼。”林赛说。
他将所有糖果都拿出来,洒在地上。“我能够连续使用多次,像这样。”
他弹出红糖,击中一颗蓝糖,两颗糖朝不同的角度反弹,在林赛的控制下撞向另外两颗,接下来,反弹的四颗糖又击中另外的四颗,最终所有的糖果相互碰撞着,速度越来越快。
我渐渐分不清红糖和蓝糖,它们的轨迹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