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赛叹着气,“他可没有多少音乐基因。”
哼歌声小了一点,我感受到了胎儿的沮丧,于是我连忙说:“你父亲只是开玩笑,你唱得很好。”
林赛识相地没有说话了。
于是,歌声渐渐恢复了元气,越来越大,他的声音童真烂漫,清脆无邪,即使无人能懂那些古怪的歌词,但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已经让我感到快乐。
“他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哼歌,好像我才是需要安慰的人,他一直在保护我。”我对林赛说,“你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儿子,林赛。”
林赛暗下了眼神,“对不起,我没能在你身边。”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我说,“你还打算把我们丢在这里,一个人走掉吗?”
林赛摇了摇头,“不会了,梨雪,我无法离开你们。”
“但你还是不能原谅家族,你恨他们,对不对?”
没有犹豫,他回答:“是的,我恨他们。”
我在他怀里闭上眼,这个答案我已经料到了。
“但我爱你们。”林赛轻抚着我的脸颊说,“如果我的人生还有一点意义,那就是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睁开眼,正好看见他凝视着我,我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爱与恨的纠缠,那是冰火厮杀的两重天。
“慕容让我看到了预言,在其中一个可能里,我活了下来,我看到了你,而你牵着一个男孩,当时我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来我才懂,那是属于我们的未来。”林赛说,“你能控制意识,你也能看到那个画面,来吧,进入我的世界里。”
林赛呢喃着,再次亲吻了我。
我触碰到了他,同时进入了他的脑海。
接着,我看到了慕容留下的预言,那是美好的一幕:我和林赛坐在绿色的草地上,那是夏天,阳光落满了城市,蒲公英柔柔开放。我向前方的男孩招手,告诉他我们该回去了。他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将我从草地上拉起来。
我们收拾野餐毯,一起消失在午后的公园里。
那些笑声,阳光的炽热,还有青草的苦涩清香,仿佛就在我身边,环绕着我,令我身临其境。
光是看着那个场景,我的眼中就湿润了。
林赛的嘴唇离开了我,他看着我,说:“梨雪,我想让它成为真实。所以我才再度抛下你们,我必须找到杀死刑风止的方法,才能让我们拥有未来。”
我许久没有说话,为了我们,林赛放弃了自己的执念,我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成为了他的无法摆脱的羁绊,这道绳索永远将他与家族捆绑在一起。
为了让他回家,这是我回来的原因,这也是我的使命。
“你有办法吗?”我问他,“加黎和我说,不死之身是对刑风止的诅咒,这并不是他的渴望,如果能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应该就能击败他。”
“也许曾经是如此,但他变了,每一次他死去后都会回到水中,他叫那片水域为‘黑水’,只有黑暗和死寂,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在那里待上一秒都会让人发疯。他所遭受的痛苦变成了扭曲的仇恨。”林赛说,“永生不是他的渴望,却是他不得不依赖的手段。”
我皱起眉,“他的仇恨来源于爱,如果他残余的爱能够被唤醒,是不是能抵消掉他的恨?”
“并没有这么简单,爱和恨并不会相互抵消,只会像麻绳一样越拧越紧。”林赛苦笑,“他并不是一个恐怖分子,没有想过用暴力来解放世界,或者摧毁这个世界,他只是被自我扭曲成了疯子,而我们的家族将他所有的羁绊都斩断了。”
“如果家族接纳了他呢?”我问。
林赛立即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我,“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比最小概率事件还小。”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真是一群偏执狂。”
“看来我不是第一个听你说这个疯狂念头的人。”
“没错,洛迦否定了我,其他人的反应就和你一模一样。”我垮下了肩膀。
“这是当然的,我们的家族建立在无条件的信任上,还有束缚和管制,刑风止哪一点都不符合。”
“不是符不符合的问题,我们根本没有给过他机会。”
“这话你应该对地下那些先灵说,问他们为什么不让仪式结束,而是让刑风止的血留在家徽里。”
“好了,我知道了。”我举手投降,“那我们得找到更实用的方法,才能拯救我们的未来。”
林赛的瞳孔黯淡了,“我知道一些事情,是刑风止之后的打算,但恐怕并没有用,而且洛迦或者清月,他们早就知道了吧。”
“至少你可以先说出来,有一句话叫‘态度决定一切’。”
“是啊,我保证我向清月道歉,就能让慕容活过来。”林赛略带讽刺地说着,我的脸色马上难看起来,他连忙改口,“对不起,我知道慕容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我打断他的话,“林赛,关于我的往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你细说,在我得知你的死讯那天,我精神崩溃了,之后我试图在在医院里自杀,是慕容阻止了我,不过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是他的魂魄救了我,我的身上也留下了这道伤痕。”
我扯开衣领,让他看到我脖颈上的红痕,林赛用手指抚摸着它,没有说话。
“但你知道吗?他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救你。”我说,“他让我活下来,来到这里,成为你的家人,带你回家。即使在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放弃你。”
林赛低着头,他的身上散发着愧疚的味道。
慕容的去世,他责无旁贷。除掉慕容,就等于挖掉了慕容家族的眼睛,给了刑风止足够的时间构思下一步的毁灭计划。这个主意不是林赛提出来的,但如果没有他劫持星和月,刑风止也不可能成功。
林赛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问:“慕容……他怎么样了?”
“他的灵魂离开了,星和月守在他身边,一直在责怪在自己,想着快快长大。”
“他们能长大吗?”
“他们长高了两厘米,所以应该是在长大吧。”
我说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林赛希望这个话题尽快结束,我也同样希望着。林赛去了一趟浴室,我躺在床上,两分钟后,我开始焦急,担心他从浴室的窗户口跳下去,又将我留在在这里。
等了一分钟后,我终于耐不住性子,正要去敲门时,我听到了抽水声,林赛走了出来。
“我以为你又走了。”我松了一口气。
林赛没有回应我的抱怨,而是举起了湿漉漉的手,他的两指间拿着一粒微型玻璃管,它和胶囊一样,约三厘米长,直径不到半厘米。透明的胶囊中间存放着红色的液滴,液滴有如絮状,像落入水中的一滴血,它不是静止的,在我看向它时,它丝絮状的触手缓缓招摇着。
“这是什么?”我问。
“刑风止最新研制出来的武器,里面存储了着他提取的能量,它很快就会被激活,这里的温度不适宜。”
“那么它的用途呢?是某种炸弹?”我皱起眉。
“并不是,它被激活之后会从容器中逃脱,回归自然,也许会引发一点小动静,但不会比酒杯摔碎更剧烈。单独来说,它是无害的,但如果它碰上某些东西,就会产生不可思议的作用。”林赛说。
“比如呢?”
“它会释放能量,击碎城堡的保护空间。”
“你是说,刑风止会破坏城堡的外围空间,也就是说森林和向日葵会被消灭?”
“不仅如此,它会让家族的领地从它的空间脱离,平时,那座城堡对于世界就像是两个平行空间,互不干扰。而一旦周围的保护空间被破坏,城堡就会被迫从另一个空间脱离来,浮现在世人面前。”
“所以他们会看到一座庄园漂浮在他们头顶上?”
“这座庄园还会坠落,后果会比小行星撞地球一样壮观。”
林赛苦笑着,他丝毫没有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
我不相信就凭这枚小小的胶囊竟然能毁掉防卫重重的城堡,“告诉我清月他们会阻止这种事发生。”
林赛安慰我:“别担心,只有利森的城堡会落到这种下场,想要攻破慕容家族可没这么简单。”
“这个消息可没让我松一口气。”我说。
见状,林赛将胶囊扔到一边,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把它送回去,清月他们会分析出这是什么,然后找到解决的办法。”
我盯着泛着红光的玻璃胶囊,它仿佛有意识般生长着,体积比刚才更大了。它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好像我们曾在哪儿见过。
“你说它是一种能量,对吗?”我问。
“没错。”
“它是来自刑风止的,还有加黎,它有他们两人的意识特征。”
“我知道,刑风止也在研究自己的能力,这是他无意中发现的成果。”林赛说。
我摇摇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场战争中必须有人退一步,否则我们都会受伤。”
“你不明白,慕容家族或者利森家族都从不向敌人低头,在我们的教育里没有认输这一门课。”林赛又补充,“这是家族必修课,一定是因忘了教你这点。”
林赛这么说,就是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说到这里,我们依然没有想到解决刑风止能力的办法,反而得到了一枚烫手山芋,林赛说它还有半个小时就会炸裂,红色的能量会流失,除非环境温度能维持在36℃-38℃之间。这和人体的温度差不多。
林赛开始研究怎么营造一个温室,好在我们将它送回城堡之前,让它稳定下来。
另一边,我给斯戴恩打了电话,但接的人是洛迦,一开始,我还为自己的不辞而别而吞吞吐吐,但洛迦毫无情绪地告诉我:“我知道你在哪里,请说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