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人们宁愿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些假象,也不愿意相信亲耳听到的真话。
雕花的木门将酒吧隔离成两个世界,外面是喧嚷的人声鼎沸,里面则是安谧如水。
楚牧尘窝在沙发里,深邃的眼迷离,指间夹着一只香烟,轻轻掸落烟灰,落寞了一地。
突然“砰”的一声,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进来一帮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勾肩搭背,都是些习惯游戏人间的富二代。
“呦,这是谁招我们楚爷不高兴了?”顾东麟为首,起着哄。
楚牧尘勾着唇角,淡漠的笑里掺杂着几分自嘲,“少废话,都过来陪我喝酒。”
顾东麟不由分说,冲着门口路过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诶,搬几箱啤酒过来。”
有人按住了顾东麟的手指头,说,“喝啤的多不带劲啊,整白的,那喝起来才够劲儿,才够有味道啊。”
顾东麟斜睨着对方,讪讪一笑,“滚你大爷的有味道,尿更有味道,你怎么不去喝尿?”
“呃……”那人一怔,继而笑着推了顾东麟一把,“去你的。”
顾东麟嬉笑着顺势坐在了沙发上,正好坐在了楚牧尘的身边。
他长臂一伸,搭在楚牧尘的肩膀上,特哥俩好的道,“我说,为个女人这么消沉,被人知道了丢不丢人?打起精神,今儿咱就不醉不归了。”
呵……楚牧尘扯着菲薄的唇角冷声嗤笑。
开箱喝酒,包间里喧嚷热闹,开瓶盖的声音此起彼伏,来的人很多,有的唱歌,有的划拳,有的跟大家分享近日攒下的牛X事迹。
楚牧尘只管窝在沙发里,脸上始终带着冷漠又疏离的笑看着,听着,将众人形同妖魔鬼怪的姿态尽收眼底,落寞孤寂,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
宋锦秋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下十分不安。
她坐起身,看着床头柜上安安静静的手机,忍不住拿在了手里,并拨给了楚牧尘。
这头儿,包间里的声音震耳欲聋,楚牧尘的手机就放在他旁边,可是响了的时候他却一点也没听到。
宋锦秋感受着胸腔里狂烈的心跳,闭目深呼吸,再重新拨打。
可依旧没有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继续打……
楚牧尘的手机不断闪烁,被顾东麟看到了,于是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楚牧尘,示意他看手机。
楚牧尘垂眸,目光一滞,却在看清上面闪烁的“老婆”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又一寸寸的凉掉,最后变成了彻骨的冷意。
他没有接听,而是将目光重新移到了歌屏前方。盯着那唱歌的女孩,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那唱歌的女孩也不知是谁带来的,长相甜美清纯,歌声也动人,尤其是笑的时候,腮边会有两个漂亮的酒窝深陷。
有明眼人看出来楚牧尘貌似是对那个女孩有兴致,便开始撺掇着趁早结束。
顾东麟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瞧出那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凑到已经喝的醉醺醺的楚牧尘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看表情像是在征求什么。楚牧尘却未动声色。
顾东麟便什么都没再说,只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可以散了。
楚牧尘被人送到VIP总统套房里,还有那个女孩。
顾东麟当时就站在门外,他冲里面吹了个口哨,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楚牧尘醉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带着几分迷离憨态,歪靠在门框上,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快走吧!”
说完“砰”的一声将门拍上。
顾东麟险些被砸到鼻子,所幸他手法矫健,迅速的后退了一步。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身欲走的时候听到手机响了。
是宋锦秋打来的,“顾先生,那个……牧尘……是不是在你那儿?”
顾东麟摸着鼻子扭头看了看紧闭的酒店房门,然后讪讪的道,“大嫂这大半夜的,牧尘不该是在您自个家的床上吗?怎么您还给我打电话,呃……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宋锦秋听了,瞬间像是被人往心窝上捅了一刀似的。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病就乱投医,顾东麟跟楚牧尘那是穿一条裤子的,他就是知道楚牧尘在哪儿,他这会儿也不会告诉她。
她给他打电话,无异于自讨苦吃,自讨没趣。
她闷闷的道,“没在就算了,谢谢,打扰了。”
宋锦秋将要挂电话,顾东麟又忙的叫住了她,“大嫂……”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顾东麟欲语还休,“呃……没什么了,你也早点睡,我挂了。”
宋锦秋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浑身瘫软的坐在床上。
有人说,人的四肢是跟着主人一起恋爱的,所以,当主人失恋的时候,四肢也会难过的失去所有的力气。
现在,她就是那样的感觉。
此时站在酒店走廊里的顾东麟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懊恼的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差点把不该说的说出去,那是他们俩的事,不管是好是坏,****个什么心那?”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抬脚迈开长腿离去,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房间里面,女孩子坐在床头,有几分拘谨,低着头,齿贝咬着发白的嘴唇,手不断的搅着裙摆,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紧张,抑或两者都有。
楚牧尘就坐在离她很近的沙发里,带着王者的霸道与狂傲,虽然两人是平坐,可他还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抬手揉了揉犯疼的太阳穴,“去洗澡。”
冰冷的声音,恍如一道惊雷炸响。
女孩不禁浑身一凛,颤抖着目光缓缓地抬眼看向她,眼底全是恐惧,粉嫩的唇瓣喏喏,声音轻颤,“我求求你,放过我……”
楚牧尘将头靠在沙发被上,闭着眼,犹是冰冷的一句,“去洗澡。”
女孩慢慢的站起来,脸色发白,她望着浴室的门,心里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可怕的事情,手不自觉的轻颤。
她和那些富二代不一样,她之所以会被带到那种地方,也是迫于无奈,这会儿又被辗转送到了这个男人手里……她微低着头,刘海遮住了漂亮光洁的额头,余光看向他。
这个财势滔天的男人,那些人都惹不起,她一个渺小卑微如蝼蚁一般的人,就更惹不起了。
该怎么办?
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都嗑出血来。
楚牧尘拧着眉头睁开眼,犀利的目光宛如锋锐的鹰隼,且夹带着冰渣一般,森寒至极。
“不要再等我说第三遍,快点。”
有些人,有时候在强大的恐惧面前,尊严根本算不上什么。
女孩赤着脚走向浴室。
浴室响起了流水声,宛如潺潺溪流,淌过他冰冷的心房。
他缓缓的合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个人的脸,他烦躁至极,却又挥之不去。
他甚至在想,今晚他不在,她会不会有点难过,还有之前她打来的电话,她要对他说些什么?
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上了手机,拿起来,却又无力的放下。
睁眼间,眼底是纠结的神色。
很快,浴室的门被重新打开。女孩从里面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但是身上却穿着齐齐整整。
他瞥了她一眼,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胆怯的小白兔,实在让人没有心思下手。
他于是又重新闭上眼,指节撑在颅侧,微微的动了动嘴唇,“你走吧。”
低沉的声音宛如缓缓拉动的大提琴般,纵然清冷薄寒,却十分动听。
女孩不禁为之一怔,呆呆的看着他,像是着了魔。
片刻之后,冷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还不走?”
女孩终于缓过心神来,并意识到他肯放自己走了。
她有些惊异,有些欢喜,连忙去穿鞋,可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有另外一种奇怪的情绪,竟像是失落。
诚然,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有着帝王一般的霸气与财富,又有着宛如神祗的外形,应该没有女人会不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吧。
人都是俗物,喜欢美好的事物,和长相漂亮的人。
如果今晚楚牧尘正儿八经向她表白,她想那么她就一定会跪下来反向他求婚。
她走出去,当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她都还在忍不住窥视他的俊颜。
人就是这样,矛盾又矫情,嘴上说着不要,可身体却很诚实。
宋锦秋披着一件真丝的外褂立在露台上,头顶是一片惨淡的月光,回头,偌大的房间安谧如同外面蔚蓝的夜空,且空无一人,徒留他的气息。
她心内戚戚,有些痛苦,又有些难过,可是翻了半天电话簿,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把这些一股脑的全倾诉给他。
她觉得这一夜很漫长,漫长到她以为人生就会这么一直漆黑暗淡下去。
实在是睡不着,凌晨四点,她换上了运动装,独自出门。
空荡荡的山道上,她一直沿着山路往下慢跑,忽然前方一抹刺目的光亮,她下意识的将手臂挡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