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心里满是焦灼与痛苦。
他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然后将目光从她身上抽离,什么都没说,紧抿着菲薄的唇,抬脚离开。
清冽的气息一掠而过,擦肩而过间,她只觉得双腿一沉,重重的关门的声音,宛如吓死鸿雁的一声箭鸣,令她跌坐在地上。
她剖她的心给他看,他奉给她的却是不屑。
不屑!
身体宛如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靠在柜子旁,想哭却只能发出干干的嘶哑的声音,眼角赤红,眼里却是干干的掉不出一颗眼泪。
一股血液从心脏涌到头顶,一波又一波的剧烈的疼痛袭击着她的心脏和脑袋。她感觉自己的血管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这就是她的一生所爱。
曾经,她以为的盖世英雄。
她猜到了开头,最终,没有猜到结局……
她着一袭黑色长裙出现在宋建国的葬礼上。
庄燕一看到她,像是疯了一般的朝她扑过去,一手狠狠的揪着她的头发,一手重重的往她的脸上招呼耳光。
狠戾的耳光,令她大脑一片空白,视线模糊,眼前景象一片凌乱。
耳边是庄燕刻毒的骂声,“你个小贱人,现在你舅舅害死了,你开心了,你给我滚,滚!”
庄燕对她生拉硬扯,根本就不让她给宋建国鞠躬道别。
“你给我滚出去,你个丧门星,你克的你们家完蛋了,现在又克死你舅舅,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想把我也克死不成?滚,滚,滚……”
庄燕满嘴刻薄,周围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都有些不明所以,有些人想要上前劝阻,又都被庄燕粗鲁的挥开。
宋锦秋紧紧的嗑着牙,任她打,任她骂。
养育之恩不能忘,何况,她觉得自己是间接害死宋建国的人,也算半个杀人凶手。
所以,挨几个巴掌拳头又算的了什么。
她始终眉头都没皱一下,吭都没吭一声。
周围的宾客噤若寒蝉,人人都流露着悲悯的芒,却又没人再敢上前阻止。
宋锦秋努力的张大眼睛,试图看清灵堂中间的那幅黑白照片。
人总是很奇怪的,那人活着的时候,心里记着的大多数都是那人的不好,反而等那人走了,心里记挂着的全是那人的好。
宋锦秋也是这样,此时,她心里想着的全是她和姐姐刚到舅舅家的情形,她们刚刚痛失父母,舅舅就每天变着法的哄她们开心,在那个吃一顿肯德基就觉得像是上了天堂的年代,舅舅拿出半个月的实习工资带她们去吃正宗的牛排,还给她们添置各种新衣服,新鞋子,为了她们学做饭,又当爸又当妈的好几年……
眼里蓄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汹涌而出,一波又一波,一波强过一波……
泪水一点点的模糊了她的眼睛,到最后,舅舅的照片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幻影。
她最后被庄燕推出了灵堂,倒在大街上,很是狼狈,过往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
有路人上前提醒她,“姑娘,你受伤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半条胳膊上都布满了狰狞殷红的血痕。
她扯了扯苍白的唇角,说了句“谢谢。”
她就近找了一家私人诊所进去包扎,处理好伤口之后,她打算开车去找司小音。
司小音的爸爸就是南城的警察局局长,所以,她想了解更多关于舅舅死亡的线索,就势必要通过她。
当宋锦秋一脸苍白,失魂落魄的出现的时候,司小音着实被吓了一跳。
认识了宋锦秋这么长时间,她从没见过她这么狼狈又脆弱的样子。
秘书敲门进来,放下两杯热茶后礼貌的退出去,并带上了门。
司小音很同情的看着她说,“锦秋,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宋锦秋从鼻子里长出一口气,抬眸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对她笑了一下,“我没事。我只是想尽快找出杀我舅舅的真凶。”
“这个警方也在调查中,急是急不得的。还有,我听顾东麟说,楚牧尘是被栽赃的,对于这个我不敢妄加定论。
但是,我也仔细想过,一个人被杀,无外乎三种理由,情杀,财杀,仇杀。楚牧尘和你舅舅本就八竿子打不着,他犯不着一言不合就杀了你舅舅。
还有那个娃娃的事儿我也听顾东麟说了,虽说这事儿楚牧尘确实办的……那个了点,但是他也是出于对你的极致维护。你说是吧?”
宋锦秋并没有对司小音一口一个顾东麟产生没有些怀疑,她现在正伤心,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舅舅被害的事。
她迟疑的看着司小音,只说,“那个娃娃是让我舅舅送命的关键。是我间接害死了他。”说话间,她眼眶又变得通红,垂眸,一大颗晶莹的眼泪坠下来。
“锦秋……”司小音眼角柔了下来,紧紧地攥着宋锦秋的手,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振作起来。
“你不要这么自责……”
“我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我自己清楚。我只想拜托你,安排我跟司叔叔见一面,我想跟他了解一下我舅舅的死因。”
司小音重重的点头,“好,这件事你就交给我。”
隔天傍晚,宋锦秋去了司小音的家中,拜见司小音的爸爸司明。
他们开门见山,司明告诉宋锦秋,关于宋建国的死警方其实一直都抓不住有效证据,但是经过对宋建国背景的调查,发现,是财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首先,宋建国曾经就是一个赌徒,身边的朋友也都是混在这一行的,后来他在国外赌马的时候赚了整整一千万美金,回国后不仅还上了全部的赌债,而且还置办了一家皮包公司。
树大招风,他被那些赌徒朋友盯上的可能性很大。
其二,宋建国曾买下过一份保险,保险上的条款明确规定,如果他意外身亡,家属将能获得三千万的赔偿。
其三……
说到第三点,司明将一张照片递给宋锦秋,“你看看这个。”
宋锦秋拿过照片,仔细辨别着里头的人,“我不认识这个人……”
照片里的男人长相粗犷,看上去四十来岁,体格强壮,左手臂上的纹身恐怖且醒目。
“你当然不认识他。”司明抿了口茶水道。
司小音在旁边“嘁”了一声,“你赶紧说正经的吧,老卖什么官司啊?”
司明盯了自个的宝贝女儿一眼,清了下喉咙,继续道,“他叫古大力,是个职业赌徒。这几天我们的人一直在舅舅家附近盯梢,我们发现,照片中的男人行为鬼祟,而且频频出入你舅舅家。”
宋锦秋眉头一紧,“他……为什么要频频我舅舅家。”
司小音呷了一下嘴,“你这还不明白吗?你舅妈背着你舅舅在外头有人了,而且你舅舅尸骨未寒,她又寂寞难耐忍不住要……”
“小音。”司明连忙喝了一声。
司小音忙得捂住嘴,眼珠滴溜溜的转,心道,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宋锦秋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盯着照片里的人,一点点的染上血色。
司明说,“我们不能判定你舅妈和这个男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但是,也不排除你舅舅的死和他们有关。”
司小音撇了撇嘴,“说了等于白说。”
“不。”宋锦秋神情一凛,突然说,“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司明给她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这个男人很可能和庄燕有不洁的关系,而且他们两个人很可能是为了她舅舅的钱而合伙杀了他。
只是警方办案讲求的是证据,不能凭臆测断案。
司小音和司明有些惊愕的看着她,父女二人异口同声,“你知道什么了呀?”
司小音“噌”的一下子站起来,“锦秋,案子还法做定论,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宋锦秋勾了勾唇角,眼里冷冷清清,语气平平淡淡,“放心,我很冷静,不会做傻事。谢谢司叔叔,我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再见。”
宋锦秋回到家,看到楚牧尘的车正停在花园里。
回来的正好,她有事要找他。
她进门在玄关处换鞋,张妈过来接过她的包。
“张妈,先生现在在二楼吗?”
“嗯,回来之后就去了书房。您有事找他?”
宋锦秋的听的出张妈语气间的小心,她扭头看着她,“怎么了?”
张妈迟疑的说,“先生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刚才秀荷上去送茶,被他无端骂了一顿,就连童童刚才都挨了训。”
宋锦秋心里泛起了嘀咕,怎么会这样?
“我上去看看。”
“太太……要不还是等先生消消气吧。”
宋锦秋勾起唇角,“没关系的。”
她上了楼去,敲响了二楼书房的门。
张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兀自进了厨房。
宋锦秋站在书房的门口等了半天,都没听到里面有人回应,于是又敲了几下,可还是没人回应。
“老公,你在里面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她说完又等了一会儿,门内始终没有动静。
看来是铁了心不想理她了。她有些无奈,转身要走的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了。
她回头,看到楚牧尘站在门口,乌眸暗沉,脸上蕴着一团寒气,冷冷冰冰的开口,“进来吧。”
她垂着眸子走进去,书房里空调打的很低,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兀自坐进椅子里,“有什么事,说吧。”冰冷的视线扫过她,给人一种寒刺的感觉,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她,让她呼吸都变得压抑。
“我想跟你谈谈我舅舅的事。”
他眸光一滞,接着声音沉沉的道,“我不想谈,你出去吧。”
她没想到他会想都不想的直接回绝,她盯着他,有些急迫,“可……”可他毕竟是我舅舅,他的死和你多多少少也有关系。
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
他抬眸,冰冷的视线恍如一只铁手紧紧地扼着她的喉咙,“我没有杀他,你舅舅的死,警方最终会出定论。我能说的就这些,你出去吧。”